若是旁的什么人,齐酌风的哪位兄弟正妻,她身上犯懒,能回绝也就一口回绝了。
但丞相夫人,当家主母,发号施令,往往比圣旨还管用。
姜娥是给这个败军之将的遗孤小姐颜面,说请她过去喝茶;
如果不留余地,径自叫人带了去问话,她也是无计可施的。
“稍待片刻,我家小姐梳妆打扮后,便去给夫人请安。”小愚同小姐福至心灵,知道不可推却,便连敷衍的借口也省了。
随后取下耳垂上的玉坠,打点了夫人房里的人,方进到内室,服侍小姐更衣梳头。
小厮在外等候,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。
毕竟不管儿妇还是小姐,去见当家主母,皆不能披头散发,以免失礼。
待青枝漱洗妥当后,便跟着几位小厮,往夫人房里走。
不忘丹唇轻启,同府中下人低语:
“让你们久等了。”
入了贱籍,一向不被当人看,眼下得新入府的小姐温声软语,皆有些动容,不动声色的收下了她的拉拢。
“姑娘抬举我们了,我们就算从天黑,一直等到天明,也是应当应分的事。”
“知道姑娘敬重主母,才堪堪来迟。”
“我们夫人明察秋毫,最通晓情理,必不会与姑娘为难。”
待到进了夫人房内,董青枝行礼、奉茶,没有座上宾的身份,也端不得儿妇的礼仪。
兀自立在一侧,显得分外尴尬。
好在丞相夫人姜娥,并没有磋磨人的乐子,随手一指席子,已让她坐下说话了。
董青枝借着微弱烛光,暗自打量姜夫人好看的眉眼。
上了年纪的女人,即便厚施粉黛,也难掩脖颈处松弛的褶皱。
只姜夫人不同,大抵是心态平和,所以即便生养过,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状态,都叫人分辨不出年龄。
“算起来,你入府也有段时日了。”
董青枝自知不能直视她的眼睛,只同她闲话时,目光也不能飘忽不定,那样显得不尊重。
便微微抬眸,目光低垂,轻道了声:“嗯。”
心中暗自思量,她今夜传唤自己的意图。
在暗流涌动的相府,表面上一汪池水,不起涟漪,众人一心。
殊不知冰山下,风云起伏,恨不得每个人都有八个心眼。
今夜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。主母若想对阶下囚做点什么,易如反掌。
青枝是不指望四公子来搭救自己的,也指望不上,只得静观其变。
相府的男人,没谁的心思放在闺阁之中,跟她父亲董侯一样,目光皆在逐鹿天下。
好在,姜娥并未发难,只语气闲适的提点道:
“我膝下无子,小风和江儿,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。”
“未曾料到老四会把你带回来,还当他像往常一样——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。”
“不过既他将你带回,便是我齐家的人。有我庇护,再无人敢为难你。”
姜娥说罢,身后立着的小丫鬟,便机灵开口:
“我们夫人一向赏罚分明,在宫宴上嚼舌根妄议世子之位的几位,已被夫人罚了半年月银。”
“至于出身低微的,早已径直拔了她们的舌头,可见夫人疼你。”
董青枝心底猛一翻腾,这哪里是笼络人心,这分明是夫人出手惩治,却让自己担了骂名。
本就成了众矢之的,以后在相府,恐是寸步难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