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更天还蒙蒙亮,露水很重,空气中散着一层薄雾。
晨起微凉,秦深多添了一件衣服,然后去灶房给卫槐君准备早饭。
听他说,往日是没时间吃早饭的,等下了朝,才在御门边的茶房随意吃一些,稍微填了肚子,就要赶去内阁房处理政务。
内阁虽然取消了,但行走、笔帖式仍在,替他下达谕令邸报,规整各地上呈的奏案题本。
怕赶时辰,秦深只来得及煮些玉米粥,还有谴人从府外买的马蹄烧饼和香酥油圈儿。
两人在饭厅用罢了,自有丫鬟收拾碗筷。
卫槐君将她扶上大鞍车,自己则弃了官轿,也随她一起坐车去御门。
鞍车上软垫引枕,纱帐帘围。
卷云漆木小案摆在正中央,文房四宝、奏本印泥都放置齐全,也是他临时办公的地方。
既秦深来了,他便反手将案推开了些,好让她舒展腿脚,坐得更舒服一点。
两人并肩挨着,随着辘辘而行的大鞍车一晃一摇的。
秦深困意交加,渐渐打起了瞌睡,卫槐君在边上翻阅奏本,见她哈欠连天,笑着搁下了手中奏章:
“你躺过来,再眯一会儿吧。”
秦深觉得很不好意思,明明是她执意要来,说是一路陪着他却反倒困了起来,给他添了麻烦事儿。
“不必不必了。”
话未尽,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,眼泪也沁出了眼角。
卫槐君盘着腿,不由分说,扶着她躺下,恰好枕在他的腿上:
“还有些时候才到,你困了就再睡一会儿,等下我叫你。”
秦深仰头看着他的下颚曲线,嗅着他身上的沉水冷香——
她浅浅应了一声,眼睛开阖几次后,也渐渐睡去了。
这一睡就是大半日。
等到肚子里的娃儿闹腾起来,一脚将她踹醒,她才睁开迷离的眼睛,不辨昼夜时分,愣了好长一会儿,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。
左右看去,身上披着卫槐君的衣服,而他人早已不在了。
掀开窗帘子,外头刺目的光射了进来,看日头,已是快巳时了。
大鞍车停在御门外的一处城墙下,躲在阴影中,宫巷的风徐徐吹来,不停撩起水色车围,吹抚着竹帘后的层层纱帐。
车把式跨坐在车辕儿上,守着大鞍车。
他听见里头的响动,知道是秦深醒了,忙笑着道:
“夫人好睡,丞相说不要叨扰你,若醒来了,就去边上的茶房吃些东西吧。”
“丞相还未回来?”
秦深睡出了一身薄汗,快近五月了,天气渐热了起来。
抿着干涩的唇,确实想喝一杯凉茶润一润。
“不清楚,往日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,恐怕是叫太后绊住了吧?”
秦深拧着眉心,想起廖梳杏就觉得心里不舒坦。
她扶着车门框儿,踩着上马凳下了车,由车把式引着往茶房走去。
这御门外的茶房,专门是为车把式、和轿夫小厮准备的,只是卫槐君在门房有专属伺候的人,故而秦深也不必跟男人挤在一起,有自己清净的去处。
一间小窄房子里,铜炉炊旁是白石灰和粉子做成的炉子,黑夜白天生着炭,预备着茶水和各色果腹的点心。
看炉子的是个老太监,他搬了一把软椅给秦深,双手奉上了热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