庚子走进屋子,见到秦深立在身前,他神色变化,瞬间红了眼眶。
忍住了眼泪,他有些无措,甚是抱不住怀里的书籍,哗啦一声,洒了一地。
秦深垂泪,替他捡起地上的书——
见都是一些别人用下的旧书,纸面儿都开始发黄了,他却爱护的极好。
“见了我,怎么连书都弃了?圣人孔夫子在梦里是要教训你的!”
她玩笑说话,试图去缓解哭哭啼啼的氛围。
重逢是令人开心的事儿,可她今日泪水连连,也不知怎么,心里异常的脆弱敏感。
庚子噗通跪了下来,哑着声音唤她,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。
秦深抬头,见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噗嗤一声,取笑道:
“好了,都是考中童生的读书人了,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——我这不是来寻你了么?”
庚子喑哑开口道:
“众人都传,说宫里头有个叫秦深的宫女,在通州毒杀了建州狗皇帝……我、我以为同名同姓,却不想娘你真得没死!可你又怎么会进宫去?”
秦深能活着回来了,令他狂喜不已。
他当即抬袖擦干了眼泪鼻涕,然后扶着人坐到了床板上,三个人一道围着说话。
秦深想着庚子快要院试了,京城那番纠葛事儿,就暂时不告诉他,免得他读书分心。
她暗叹一声道:
“这说来话长,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知道的。”
庚子见到了秦深,心里埋藏许久的事儿,终是忍不住想要开口问她。
那日隆冬腊八,滩头村青山上,文琅入魔一般的杀戮身影,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他来兰州赴考,一方面是为了出人头地,给小妹一个好的生活;另一方面他想要入朝局,去弄清楚文琅究竟是谁,他和那个东厂魔头卫槐君,又有什么关系?
“娘,爹他——”
秦深眸光黯淡,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,又有倾泻的架势。
忍着泪光,她觉得小腹一阵刺痛,拧起了眉头。
“怎么了?不舒服么?”
庚子还以为是自己提及文琅,还秦深伤心太过,有些慌张了起来。
秦深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没事,紧接着开口道:
“我会告诉你真相,只是要等你过了院试之后,我会详尽的、原原本本的告诉你。”
告诉他,文琅就是卫槐君的真相。
也告诉他,卫槐君这十年来在建州朝堂里布下的珍珑棋局。
……
三个人的情绪都有些缓解,庚子下了学堂,还没吃过午饭,自是饿得肚子咕噜直叫。
小妹破涕而笑,站起来道:
“我去准备饭菜,深姐姐,跟我一起吃些吧?你急着回凉水村么?”
“晚一些吧,我同毛大娘一道儿来的,只是不知道她办置好了没有。”
秦深跟着走出了阁楼房间,见乔氏正在敲书房的门,唤里头的王廪生出来食饭。
她见到秦深,自也客套的留她吃饭:
“家里就是卖吃食的,虽没什么好菜,到底都是新鲜煮的,姑娘不嫌弃就留下来一并吃吧?”
秦深笑着谢过,等王廪生出门,几个人一起下楼,辗转到了后院。
已是九月末,天气渐冷,原先搁在凉棚下的饭桌,也给挪到灶屋里了——灶膛火未熄,融融烧着,送出温暖之意来。
桌上多是面食儿,或是卖剩下的饼子,唯一亮眼的是碗桂花汤,散着悠悠香气。
乔氏见秦深看着汤,笑言道:
“街口月初开的桂花,我晒干后再添了些干姜、干甘草少许,碾磨贮存了起来,想食了拿白水一冲泡就成了——你若喜欢,拿些回家吧?”
秦深谢过,等王廪生和乔氏落座了,才敛裙挨着小妹坐在了边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