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荆禾。”
卫槐君悠悠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,似乎像人间阎王,已判决了他的生死寿数。
秦深心中咯噔一沉,抱着毛豆的手,紧紧攥了起来。
“你、你既知是他,为何还要杀了毛豆?”
“有差别么?他无辜么?”
卫槐君寡淡开口,在他口中,人命轻贱。
“你明知他一定受人胁迫,身不由己,为何因为这份羞恼杀了他?你明明——你明明不会死的!”
这里还有外人,她没有法子明说,可她知道卫槐君听得明白。
“我不会死——你可知如何我才不用死?”
“我、我知道……”
卫槐君将情欲转化成了杀气,勉强控制住了体内的欢毒,他克制着狂躁的杀人念头,看似平静的与秦深说话。
可她的话,却像刀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。
原来,他的克制,在她眼中都是莫名其妙,多此一举的蠢物行径!
他该遂了别人的心,好好享用那份不算丑陋的解药。
如她所言,有何了不得?他本就不是真太监,没有生死顾虑。
冷笑起来,那笑声渐渐高昂尖锐了起来,亦如他心中即将爆发的怒火!
“我换一句话问你,若站在你跟前之人,是文琅,而非本督,你还能如此轻描淡写,站在门外鼓掌庆幸么?”
“我——”
秦深犹豫了,话在喉咙中吞吐不出。
她的为难之色,落在卫槐君的眼中,成了彻底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的克制被怒火冲垮了。
眸色转成血浓之色,卫槐君袖袍一卷,将边上两个小太监抓了过来。
只听硌得两声,小太监已被他扭断了脖子,软软倒在地上。
秦深不可思议抬眸,对上了他目光——
浮沉了太多情绪,像一匹受伤的孤狼,他早已鲜血淋漓,却依然要她陪着一起痛,一起哭!
“你不是想见他么?本督成全你——可这里碍事的人,实在太多了!”
他话音毕,周身杀意弥散开来,那些东厂番子还来不及逃跑,就已惨死当场,成了卫槐君手下的一具具尸体。
他双手沾满了鲜血,殷色一滴滴落下,将青玉砖染成了血红之色。
验身处成了修罗地狱,除了他和她,满地尸体,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。
渐渐的,卫槐君的手开始颤抖。
他目色中的不忍和迷惘,越来越深重,渐渐取代了狂躁剌戾的杀气——
痛苦在喉咙中酝酿,他扶着额,头痛欲裂。
膝下一软,他咚地一声,跪砸在地上,脊背躬了起来,颤抖不已。
秦深虽已经见过他分裂人格时的情状,可再一次见,仍是震惊万分。
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免不得心里一阵阵的难过。
双唇嗫嚅,却不知该唤他什么。
卫槐君……还是文琅?
等他平静下来,再抬起眸眼时,杀气如潮水般褪去,他眸中是刻骨的悲伤。
文琅左右四顾,依旧是一地血肉尸首,无辜亡灵盘旋,吟吟幽幽,怨念不散。
对上了秦深的目光,他苦涩开口,轻唤了她的名字:
“秦深,你还好么?”
是文琅浅淡的声音,也是他一直唤她名字的温柔口吻。
秦深泪洒衣襟,一步一顿的向他走了过去。
一别经年,恍如隔世。
文琅苍然一笑,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颊,却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,把她清丽的面容都给弄脏了。
缩了回来,试图在衣服上擦拭血渍,却被秦深握了住。
她的掌心微凉,且轻轻颤抖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