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戚显然知道秦深的来历,或许是沈柔同他说过的,对于她,卫戚还是肯花上一分耐心,解释了几句。
大体的事情,还是因卫槐君而起。
他带头杀狼,本是一件磨砺血性的事儿,汉家儿郎敌不过建州铁骑,恰恰也是缺了那一股狼的狠劲儿,一开始他也并未反对。可事态渐渐演变,不少士卒碰不见成狼,或者凭一己之力杀不死它们,他们就起了掏狼崽的心,想从根子上,去断了这群狼的生路。
大肆掏狼崽出来摔死,这彻底惹怒了母狼。
狼群集合起来,开始反击人类,除了攻击卫家军营,它们还干了一件大事——一夜间,把建州人最好的战马咬死几乎一半!
秦深乍一听,并没有觉得不妥,这些狼倒是帮着卫家军干了一件大好事啊。
卫戚显然不愿多说,只摇了摇头道:
“本是两军对峙,散兵游扰,可现下战马损失,建州人唯有两条路可走,一条是孤注一掷,与我军决一死战,还有一条,就是打道回府,滚回他们的白山黑水去。”
“还能和谈。”
秦深如是说。
如果她没记错的话,历史上就是大汉皇帝,派遣议和使去榆关同建州人和谈的。
谁料,秦深的话莫名激怒了卫戚,他冷冷的将枪头扎进了土中,沉声道:
“有人骨头软,可我卫戚的心里,就没有这个‘和’字!”
言罢,他对着小槐君下了惩戒之令:
“你,自去领上二十军棍,自此后,不许你再出军营一步,违令者,斩!”
扫了边上的秦深一眼,卫戚拔起银枪,径自往他的中军大帐去了。
小槐君站了起来,他背脊挺得直直的,也利落的转身,自去请那二十军棍去。
秦深在行罚帐外等了半日,只听里头棍肉相击的声音,却没听见卫槐君的一声哼哼。
二十军棍过,小槐君是叫人抬出来的。
秦深忙跟了上去,见其后背的惨状,不免无语心道:
有没有这么实诚的,一棍棍打那么死手?
也不看他才几岁,二十军棍,就是成年男子,也得长呼短叹在**趴个三五日吧?
人被送进了沈柔的帐子,秦深跟着走了进去,见她淡定的模样,她不禁问道:
“沈姐姐,你不觉得——”
“心疼么?”
沈柔浅笑了笑,无奈摇头道:
“习惯了,他治军严苛,对待孩子更是眼中不容沙,槐君从来没有特殊待遇,甚至比普通的士卒更难得到他的认可和明面上的关心。”
沈柔一边说,一边将小槐君的衣衫脱了下来,衣料沾上了皮肉,撕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肉也一并扯了下来。
小槐君眉心一拧,脸都皱在了一块。
他到底还是个孩子。
秦深净了手,也上去帮忙——她拿剪子绞开了布条,蘸上止血生肌的药,替他包扎了起来。
沈柔伸手,温柔的抚上了小槐君的脸,替他按平了紧拧的眉心,轻叹道:
“可即便如此,在槐君的心里,他依旧最最敬重他的父亲,槐君二字,是他父亲取的……保家卫国的卫,九棘三槐的槐,忠君守节的君,他一直引以为傲,也逼着自己快些成长,去分担,去尽忠。”
秦深从来不知道卫槐君,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。
他、他究竟经历了什么?怎会便成了人人唾弃,杀人如麻的大阉宦呢?
“沈姐姐,你可知——”
“嘘……”
沈柔轻笑着摇了摇头,示意秦深看一眼已熟睡过去的小槐君,然后小声道:
“你替我照看着他吧,我去给你们弄些东西来吃,往外跑了一日,什么也没吃吧?”
秦深点了点头,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
看着沈柔轻缓着步子走出帐子,她颓然坐到在了床炕边的地上。
偏首,卫槐君沉静睡去的模样,几乎像是小一号的文琅,这种熟悉又复杂的感知,让秦深更加焦灼难安。
她心烦意乱的将头埋进了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