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张纸,她只认出了这些词句,整合起来的意思倒也明白。
玉坠是他和卫槐君之间的信物,佩戴信物的两个人,是文琅与之约定不可杀之人。
难道这些纸,是文琅写给卫槐君看的,这个房间,是他们私下联络的地点?
最下头的几张,显然写的比较早,晕染的也比较厉害,上面的又会叫她看的明白一些。
“深,我心之所,汝杀之,共体同亡”
秦深一个字,一个字圈读了出来,然后尝试着去考虑完整的意思。
深,说的是她么?那个时候,卫槐君迫切的想要杀了她,文琅是知道的,难道这是他对卫槐君的恳求?可看起来不像,倒像是威胁——
共体同亡,又是什么意思?
她没能疑惑太久,因为答案就在后面的那张纸上。
这所谓的真相、所谓的答案,等真正了然了,其实并不能令她尽释前嫌,反而令她手脚冰凉,心死如灰。
“我是谁?你,又是谁?”
这是文琅写下的问句,字迹潦草,笔力深重,几乎要把宣纸都写破了,可见他在写下这些的时候,那种奔溃迫切的情绪。
在这句话的下头,是另一个人的手书,字迹不同,风骨更是迥异。
“我是你,你也是我,你无父母,无名字,你本就不该存于世上,可天意弄我,我便赏你一个名字,只叫文琅罢。”
秦深颓然垂下了手,她认得出卫槐君的字迹,亦如同对文琅的一般熟悉。
后面的内容,繁复而又枯燥,大抵是卫槐君替他编造出来的身份背景,和替他安置了农家小院。
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。
文琅和卫槐君彼此存在,却永远见不到面,他们之间能沟通的唯一方式,或许就是在这方隐蔽的密室里,留下寥寥几笔笔墨文字,去尽量维持这两魂共体的诡异情状吧。
他们,竟真的是一个人!
秦深呆坐在桌子边,脑袋空空的,她的情绪比思绪慢了很多,等她把一切事情想明白后,那份迟来的悲伤,才一点点模糊了她的眼眶。
没有什么两魂共体的说法,只不过是极为严重的人格分裂。
卫槐君他孤僻冷血,泯灭了所有良知,杀人如麻,可人性复杂,从来没有坏到极致的恶人,多少会有柔软、善良的一面,或许是他厌恶自己的那面,或者说极度压抑了自己善良美好的一面,逼迫它成了另外一个人格,另外一个人,那就是文琅。
她爱上了文琅,殊不知只爱上了一个人格,那个恶贯满盈大宦官的人格而已!
即便他曾许诺欢期,说过他永不负她,可叫她此刻如何能信,如何敢受呢?
这已经不是卫槐君大发慈悲,放他自由生路的祈求了——
他们两个必定彼此吞噬,彼此消亡,此生再也纠缠不清,或许到了最后,谁是主,谁是影,又有谁真正能分辨的清楚呢?
秦深双手捂上了眼睛,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溢出。
喉咙一开始的哽咽隐忍,随着脑海中,文琅浅淡笑容的不断出现,演变成了痛哭流涕的放肆。
即便如此,即便如此……
她还是不争气,不清醒的想要爱他,想相信着他,攥着那绝望中的一丝丝希望,有关他和她未来的希望。
只因他说过:鸳鸯白骨,三餐一宿,青山不老,为雪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