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凡是诚意来的,秦深都把孩子留下了。
只等签完生死凭契,就挑个日子落刀净身,养好了身子,学了一二本事,再送进宫里去谋个差事,混条出路。
西林院子上梁后,便能打扫出来住人——
家里孩子多,秦深另请人在东屋盘了一个靠山炕,像大通铺似得,一溜长炕足足能睡下四五个人,虽挤了些,到底热闹暖和。
茶饭虽不至于大鱼大肉,但温饱不愁,细面窝头,蔬菜肉糜,特别是调养身体的那几个,还另有小灶吃,营养跟上,也能叫身子尽快的恢复过来。
入了冬月,她还裁作了冬衣、棉被,在东屋烧起炭来取暖,把这些娃娃当自己的孩子般对待,半点不会委屈了去。
北行养好了身子,赶着年前最后一拨掖庭大挑,选入宫当值去了。
听说有荆禾照拂,顺遂了很多,跟了师傅学了半月规矩,便分拨去了御膳房当值,自有所长发挥的机会。
至于小南,蓉娘不愿他再入宫了,既已跟着学堂里念了书,日后举业科考,也是有机会成为人上人的,何必图那几两月例银子,非要进宫给人当奴才去使唤去。
家里已去了一个,小南她便再不忍心了。
秦深尊重小南自己的意愿,见他手不释书,便也做主让他继续念书去,也好跟庚子有个作伴的。
……
这日,天青云舒,日头尚好,只是冷风干涩,燥得人耳红脸干。
蓉娘进城里同毛氏忙活宫粉去了,接近年关,姑娘们手里多了些银子,宫粉的生意比往日又好了不少,自己用的有,买来送人的亦是不少。
若非秦深得留在院子里,照看那几个孩子,她少不得也得进城去搭把手。
荆小妹喂过棚里的牲口,从鸡窝里捡了五六个鸡蛋出来,见秦深在院子里摆弄药材,免不得丧气道:
“深姐姐,天冷了,母鸡都不下蛋了,这五六个还不顶他们吃上一顿的呢。”
秦深坐在条凳上,用脚推着药碾子,笑了笑道:
“这也怪不着它们呀——得了,来年春上,咱再去多抱一窝小鸡仔回来,现下后院捯饬着大了不少,也能多养几窝了。”
“那这两日……”
小妹掰着手指,算了算现在家里吃饭的人口,对剩下的米粮有些担忧。
腊月水土贵三分,趁着还没入腊月得抓紧囤年粮了,现在家里不比从前,也就那么几口人吃饭,那几个孩子都长身体,不给他们吃饱了,半夜都饿得眼咕噜直转。
“今儿是头一年佃地出去,说好了不收租子的,实在不行,咱们就上城里买粮回家来,早日备下年货也好,老朱家的黑猪肉你上门定了?家里人多,怕是要半头才够。”
“早打好招呼了,只等着过了腊八,就宰猪割肉哩!”
小妹抿唇笑了起来,想到腊八学堂散学,庚子和小南也能放假回来了,她心里抑不住的高兴。
秦深面上虽淡淡的,可心里滋味难辨。
腊八,也是文琅的归期,更是他许诺的欢期。
她期盼了这么些日夜,本以为会激动欣喜,可真当一日日的迫近,她这心里却忐忑难安,生怕天不遂人愿,让她白期盼了这么一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