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19反其道而行(2 / 2)

于是,他们手里攥着一张张盖着官府大印,却打着欠款的薄纸,做着一朝暴富的发财美梦。

朝廷任王起子为堡夫长,负责滩头村一带的堤坝修筑,他曾是王葆的干儿子,对滩头村很是熟悉,所以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——

因防汛筑堤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,正料、杂料、积土都不可能从别处运过来。

且朝廷有定例,每土一方,一钱四分,需向当地购买。

但王起子却拿田亩欠款说事儿,要村子里免费出劳力,到山坳脚下积土搬运,甚至于那些蓑衣、篾筐、夯锄各项器具,也有村里自行筹备。

所以朝廷拨下采买的银子,就这样被他正大光明的侵吞了。

乡里众人有苦难言,郁闷积累在心中,却又不敢拿他如何!

只因田契已经交割了,若他耍赖不给赔付的银子,那全村人日后怕是都要饿死了!

大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可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,觉得王起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,他要侵吞朝廷的治河款随他去,只求他高抬贵手,放过村民的田亩赔付款。

随着筑堤工程的开始,村子里农活都停下了——

所有人抬着头,等着那笔赔付银子,可任由大家怎么催,即便有人临时改口,不要十成,只拿一半,王起子都不予理会,不发就是不发,定要等到筑堤结束以后再说。

滩头村里充斥着惶恐不安的情绪,村民也日渐暴躁。

又过了两日,秦深和小妹一起,提着篮子鸡蛋并两匹三梭布,去往村长的家中。

村长李老头坐在漆黑的屋里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。

除了秦深,还有不少村民过来问消息,大多人脸上又急又气,坐立不安,心神不宁。

“文娘子,你与赔付款没有丁点关系,你来做什么?”

王婶立在最边上,见到秦深来了,阴阳怪气的撇嘴道。

原来她还嫌秦深是个蠢笨的木鱼脑袋,可现在却有些嫉妒她,她不必为了赔付款心烦,甚至于要是大家被骗了,她可是村子里田地最多的人家啊!

秦深略笑了笑,搁下了篮子道:

“我也是滩头村的一份子,自然想尽我的一份力,也有些话想告诉村长——只是堂屋里好暗,为何不点灯?”

李老头脸黑如锅底,猛地抽了一口旱烟,把烟杆子拍在了桌上:

“拿什么银子来点油灯?文娘子,你要是来落井下石的,我劝你还是走罢!咱们一辈子不曾干过坏事,不信老天爷会这样对我们,叫我们一无所有!”

荆小妹不服气,顶了一句回去:

“话不能这么说,当初我姐姐可劝过大家,别信朝廷的花言巧语,即便是盖了大印又如何,到时候随便杀一个背锅的官儿,就算给交代了,可银子呢,还是没有哇!”

“小妹——”

秦深拍了拍她的肩膀,后抬眸看向村长,见他面上仍有懊悔之色,便软言道:

“村长,我知您是为大家好,滩头村穷,土地种不出好粮食,才沦为太监村,您想带大家赚到银子,去下沿儿办置好田,让日子红火起来……只是无意钻了小人的圈套,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”

李老头黧黑的脸上,表情难辨,只是他耷拉在膝盖上的手,握成了拳头。

“是我对不住大伙儿——白当了这半辈子的村长!”

他把脸埋进了手心里,瘦弱的背脊佝偻了起来。

像是再也承担不起这整村人的期冀,几乎就要奔溃了……

“村长,田地就算没了,咱们人都还在,大家有手有脚的,哪里会饿死?可接下去的话你若听不进去,那么滩头村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!”

秦深看了一圈边上围坐着的人,拔高了音量,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李老头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