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中寂静,唯有偶尔过隙的风,吹动窗牖,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
秦深起先颇为紧张,而后就渐渐起了困意。
熏笼里焚的香饼子,有安神的效用,她眼皮子开阖了几次,便渐渐睡沉了过去。
梦中,她似乎被压在了一座塔下,仰头看去不见天日,浮屠之中,摆满了一座座灵位,悠悠长明灯星星点点,松涛龙吟,不绝于耳。
她奋力的想要脱困,却发现自己的脚下裂开了一道地缝,整个人坠落进了地狱之中。
救命!
她奋力高呼,就在缝隙要闭合的一瞬间,文琅紧紧抓住了她手腕——
她仰头看去,见他清俊眉目,苍唇开合,光影柔晕在他的身上,散着活下去的生之希望。
也正在此时,她的脚被深渊中另一个手抓住了!
低头望去,卫槐君魅色妆容,嚣张而又凉薄,他狞笑着大力拉扯着她的脚踝,要同她一起坠入那漆黑的深渊。
“不要——”
秦深一头从炕上挣扎了起来,手心后背俱是冷汗。
抚着砰砰直跳的心口,她左右四顾,口干舌燥,好不容易寻回了神志,才发现自己竟不在矮榻上了,而是堂而皇之的躺在了卫槐君的锦炕上!
她心中一紧,借着油灯,目光四下逡巡,并没有发现卫槐君回来过!
也便是在这时,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机拓声!
正对着盘山炕的长条案后,有道机关门缓缓打开了……
门后卫槐君长身而立,他一半隐在寂黑之中,一半被身后成千上万的烛光摇曳如鬼魅一般。
秦深目瞪口呆,他身后的情景不就是自己梦中的地狱么?
一时梦境现实两难分辨,她唯有拔腿就跑,闷着头向房门外冲去——
卫槐君眉头一拧,并没有料到秦深已经醒来了,见她骇色奔逃,不由啧了一声,提步就去追。
无奈秦深早就把自己设下的陷阱抛忘地一干二净。
才出里间,便踩上了那一摊滑腻腻的豆油,一时重心皆失,张牙舞爪的向后头摔去。
她的腰撞上了后面的桌案,牵动了中质梁上的陷阱,一时间,辣椒面、胡椒粉铺天盖地的兜头倒了下来!
卫槐君眼疾手快,当即飞身过来,揽住了她的腰把人捞了回来。
虽然他成功挽回了秦深后脑着地的惨剧,但到底没有避开那下雪般的辣椒面儿。
“阿嘁——”
“别动!”
“这地儿滑,我站不稳啊!”
“所以,你在怪我?”
两人跌撞着在地上“溜冰”,秦深一面挣扎着要从卫槐君怀中出来,一面大力推开了房门,踉跄的要往门外跑去。
可惜,她还是一脚绊住了门槛边上的鱼肠线!
“完了。”
她嘴里轻念一声,然后扭头向卫槐君投去了一个悲凉的眼神。
“哗啦!”
两桶冷水从头浇下,她和卫槐君一个都没跑儿脱。
厨房的灶膛是早撤了火的,嵌罐里没有热水,三更半夜要洗澡,只能用凉水浇了。
卫槐君拎了一桶冷水到院子里,径自脱了衣服,只着一条亵裤,舀起水瓢子往身上浇水,清洗着身上的辣椒、胡椒粉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