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达广场的人流量就算是在周末的早上，依然是不少的，但是有几个人能听懂，那就另当别论，但是这不是重点，重点是能要到钱。

江有有把地点选在人流量不是很大的金街后广场，既不会被保安驱赶，也不会引发太多的围观。

“我的后备箱有折叠椅，你去拿。”江有有不想再动手。

庄严想不干都不行，但他只拿了自己的那把，撑开坐下，把他的大提琴拿出来。

江有有恼了，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，她转身去拿，倚在车边准备给谢出尧发消息求救。可一想到今天是他的画展开幕，会有很多的业界泰斗和媒体出席，而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家开画展，虽然展出的画作都是关于她的，但她更不想让谢出尧在这个时候突然缺席。

至于顾南生，他在彩排，他还有病，她不能麻烦他，也不想麻烦他。

她能向谁求助？

这似乎是一个艰难的命题。

江有有把折叠椅撑开，又拿了一顶渔夫帽戴上，被口罩遮去大半的脸，现在连脸都没有。reset也不是惯用的琴，只有少数几个人见过，所有跟她相关的特征都被隐去。她现在和庄严是一样的，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大提琴演奏乞讨的人。

江有有用的是她准备在顾南生个音上独奏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。她本可以演奏入殓师这类影视剧的插曲，曲调优美柔畅，又能引发共鸣，吸引更多的人给她打赏。但她只想用这个时间，练练琴。

可庄严却用的是入殓师的大提琴曲。

江有有不觉得意外，她调了调音，发现她胳膊的伤比她想像中要严重。她下意识地望过去，要看到一片鲜红的同时，她迅速闭上眼，告诉自己不能看，只要演奏起来，手肘在动就不会感觉到疼，而且她刚才摸过了，并没有伤到骨头，只是皮外伤限制了她的动作而已。

她深深一个吐纳，烂熟于胸的曲子流淌而出。古典主义的经典曲目，她不能输，巴赫也不能输。

日头渐强，江有有就算带着渔夫帽遮阳，都被热出一身的汗。但聚拢过来的人潮只看到庄严大滴的汗水从额前敞下，汗湿了胸口的衣衫，再加上庄严清瘦的面容和卖力的演奏，得到不少的掌声。

她忘了，这同时还是一个看脸的世界，听不懂曲子，但是可以用颜值来弥补。

江有有始料未及。

但是一首曲子之后，庄严换了一首莫扎特，因为是临时起意，他没有带琴谱，一连拉错好几个音，曲调突高突低，甚至出现断音。围观的群众发出鼓励的掌声，但越是被关注，庄严就越紧张，一错再错之后，根本无从补救。

人群中，开始发出喝倒彩的声音。

而江有有的表现很稳定，平时的勤奋练习在这个时候发挥重要的作用，那些琴谱早就在她的脑海中，只要琴弓拉起，琴音如水银泻地一般流淌而出。即便是身处嘈杂，落于下风，她都能处变不惊。这个世上除了顾南生，她就没有惧怕过其他的对手，这么多年的沉淀，让她拥有更多的自信与能力。

胳膊的疼痛她已然忘记，身处于何地也不再重要，重要的是她想把更好的音乐带给更多的人，带让更多的人了解古典音乐，了解巴赫，了解大提琴的美。

这是她的使命，她从不曾忘记，即便是迷失过，但她依然坚守。

十一点的钟声准时响起，江有有停了演奏，人群中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。她抬起头，发现面前围了许多的人，人头攒动。

她欣慰地笑了，转向在广场另一端的庄严，他一个人坐着，面前是敞开的琴盒，琴盒上一张二维码被风吹起一角，除此之外，什么都没有。

她赢了，她可以肯定。

这时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，为她挡去当头的日光。她倏地回头，为她撑伞的人，对她露出凝重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