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出尧的画展现场有不少的媒体记者,紧跟时下热点是他们的本职工作,在周末的万达广场出现两名大提琴演奏者同时乞讨,这是难得一见的场面,已经有人在现场直播,看到直播的人迅速赶到现场。有些是真正的古典音乐爱好者,有些则是围观的吃瓜群众。于是一个把脸几乎都遮住的演奏者和一个音乐断断续续的年轻男人,顿时占据各大社交平台。
谢出尧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,也不可避免地认出那个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人是江有有,她用的琴是今天早上她出门拿的reset。但是她的手臂正在流血是怎么回事?她早上出门之前还是完好无缺的,这才两个小时过去。
出门前,她是要去参加古典音乐会大提琴演奏家,妆容精致,毫发无伤。两个小时后,她成了在人流聚集的万达广场贴着二维码乞讨的大提琴手,不敢以真面目视人,手臂受了伤,血流不止。
这让谢出尧如何坐得住。
他的画展名为“我的她”,就是为江有有而开的,所有来到画展的人都明白这场画展的意义。艺术家生性浪漫,但如此刻骨的温柔,跨越近十年的光阴,他依然初心不改。因此,就此他在画展的开幕式离开,只因为他画中的女子正在用受伤的手臂拉琴,而且看起来是在乞讨的样子,也就没有人会责怪他的离开,虽然也会惊讶他是如何认出把脸蒙得连眼睛都没有的人,他是怎么认出来的。但是很显然,这并不重要。
“你来了。”江有有松了一口气,“来,你拿我的手机,看一下这一个小时内我的微信收款记录,跟琴盒里的现金一起算,再去看看庄严的收款记录,看谁更多。我不太舒服,我可能需要去一下医院。”
她很自然地指使谢出尧干活,即便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画展开幕式并没有结束,可是他既然来了,他就是已经处理好了。可就算是他处理不了,她也没有办法,都是成年人,都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决定收尾善后。她不会矫情地让他赶紧走,她可以自己解决眼下的局面。可事实上,她是可以处理,但手臂是真的很痛,她不想手臂废了,她也不用再提什么梦想。
谢出尧接过手机,截了张图,跟他身边的人说:“刚才你都听到了,截图发你,你去处理一下,我送有有去医院。这是你的专业,你应该能告诉那个人他拉得有多烂。”
江有有这才发现谢出尧身后的耿赟。耿赟一脸憋曲,但是看到江有有手肘处的被鲜血染红的防晒衣,他的脸色凝重起来,“江有有,你犯得着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吗?”
江有有耸了耸肩,“虽然他的资质一般,业务能力也一般,但是古典音乐的从业者正在减少,以后这个专业毕业的人唯一的出处是当老师,然后教学生,学生毕业留校当老师,继续教学生。你觉得这样教出来的学生,最后会怎么样?”
“唔,”耿赟摸着下巴,“这就是传承的意义,只要能传承下去,就还有希望。而你要做的,是尽快处理你的伤,否则你连当老师都很勉强。”
顾南生在午间休息的时候,才知道江有有出事的消息。江有有给他发的消息,把医生的诊断书拍照发过去,说她要缺席晚上的演出,并且感激他这段时日以来的陪练,但她晚上会出现在观众席。
江有有受的伤并没有她认为的只是皮外伤,手肘处软组织损伤,有骨裂的迹象,周围的皮肤被磨下一大片,血流不止,她又拉了一小时的琴,本来尽快处理就还好,但现在必须上夹板固定,否则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。
江有有也很无奈,“不过保住我的reset,也算是万幸,这把琴不便宜,我也没用过几次,关键这是我爸送的,不能被毁了。”
谢出尧一听是庄严干的,立刻打电话给剧院,要求调取停车场今天早上的监控,在证实庄严的所作所为之后,谢出尧报了警。
“你不能报警,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?”江有有急了,“而且这是我的事情,我自己能处理。”
谢出尧不为所动,“你现在叫没事?”
江有有说:“皮外伤而已,又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皮外伤能影响你的演出?”谢出尧真的很想揍她,可是又舍不得,“有有,现在已经不是你和庄严之间的个人恩怨,而是他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。他这次是输了,但你能保证,他不会再有下一次?不,你不能。为了这次个音的双大提琴演奏,你准备了许久,甚至把这次个音当成你离开Z城告别的演出。可是,就因为这样的一个人,一切都白费了。”
江有有不否认谢出尧说的,但是她不想让庄严因此一蹶不振,走向极端。
“有时候遗憾也是一种美,做不成告别演出,我以后可以把第一场个音开在这里,不也是一样的。你的得失心不要那么重好不好?”
“我得失心重?”谢出尧眉头紧拧,“抱歉,是我多管闲事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就走了,把江有有一个人晾在医院。
江有有傻眼了,她的车还在万达广场的车库,现在她只有一只手能用,操作手机并不是那么利索。再说,他要走不是应该把她一起带走吗?
可她现在还挂着水,想走也走不了。
她只好打电话给曾雨,可是曾雨又不在,她好像回来过,又好像没有回来,来无影,去无踪,热恋中的女人总是容易忘我,也忘记朋友。
犹豫之间,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面前经过,又慢慢退了回来。
“江有有,怎么是你?”
这个人是熊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