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观刘大春神色如常,并无异色。
陆离的视线从刘大春身上缓缓收回来,心中疑团陡然一沉。陆家军哗变来得蹊跷,城中百姓却无半分惊惧,观刘大春的模样,又仿佛全然不了解内情。
或许是常年查案累积的直觉,此时此刻,陆离心中的蹊跷之感更甚了。
少时,城守府到了。
陆离抬目望去,上书“精锐不骄”四字。
这是陆陵的故居。
刘大春命人将陆家军高级将领聚在了一起,众人早已等在府门外,见陆离与刘大春来了,全都围了过来,簇拥着将二人迎入府内。
陆离径自走向奉着父亲牌位的香案,案上的瓜果是新鲜的,周遭打扫得一尘不染。
他捻起一根新香,在烛上引了火,双手持着,恭恭敬敬地拜下。
众人跟着陆离拜了三拜。
长香上青烟缓缓浮动,眸子里烈火熊熊灼心。
少倾,陆离站起,抬手令禁军撤去院外,出声唤道,“大春叔。”
“在。”
陆离回头,看他一眼,“过去把门掩上。”
刘大春呆了一下,半晌,“哦”一声。
陆离这才问向众人,“陆家军一向可好?”
刘大春道,“敢问郎君,南阳此行,可是为查犒军粮饷被劫一事而来的?”
陆离心中诧异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下官知道郎君是大理寺卿,出了这样的事,郎君为朝廷奔波亦在情理之中。”刘大春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,他越众而出,径自跪下直言道,“郎君想知道什么,只管问来。”
陆离顿了顿,淡淡道,“粮饷被劫,确有此事?”
刘大春颔首,“粮饷出事那日,太守亲自带着两千南阳军出城接运。谁知回城之际,隐藏在城外的匈奴突袭军突然从天而降,以迅雷之势攻到城外,不仅劫了朝廷犒军的粮饷,还将那队南阳军几近全歼!”
陆离来时观望过沿途,南阳在汉水东岸,城外一大片平缓的开阔地,正是非常适合骑兵作战的地形。
而向南十余里处却渐变为丘陵地形,一条小河穿过此地,汇入汉水。这条小河两岸陡峭,长满灌木,是个理想的伏兵之地。匈奴突袭军的两千骑兵,许是借地势之便在那里埋伏。
两千骑兵对两千步兵,胜负几乎没有悬念。
陆离心思急转,脸色忽变,“慢着,你方才说,”他盯着刘大春问道,“粮饷是被匈奴军在城外所劫?”
刘大春不由一怔,答道,“正是。”
陆离沉吟片刻,又问,“程杞接应粮饷怎不带骑兵,何以南阳对匈奴军全无防备?”
匈奴骑兵在城外埋伏想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南阳军多为步兵,而陆家军多为骑兵,程杞何以会只带了南阳军?
刘大春垂下眼,没有当即回答,似在斟酌措辞。
一旁的莫青是陆家军掌管粮草军需的军需官,五大三粗的一个壮汉,脾气也最是耿直,见状径自开口道,“郎君有所不知,程杞那厮素日不待见咱们!
“他明里暗里说陆家军是叛军!嫌弃骑兵嚼用朝廷钱粮多了,平日里防咱们那可比防匈奴严多了!那朝廷主动送来的钱粮,自然要瞒着咱们行事了!”
“这些年他明目张胆地克扣陆家军定额,动不动还要诬陷人私藏干粮。这么好几万人,还要供养这许多军马,难不成坐吃山空活活饿死?”
“咱们替他举着抗击匈奴的大旗,他娘的他倒好,回回上战场把陆家军当人肉盾牌,尽欺负死心眼子!”
每每提到这些事,莫青便似刚吃了黄连一般,一张嘴现世就能吐出苦水来。
堂上静了下来。
诸将全是陆家军,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实情,俱是跟着深深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