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离这一趟南阳之行迅速而出其不意。
为防出行张扬,也恐另生事端,一对人跑马南下,白日赶路半刻不歇。
陆离不以正三品的钦差大臣仪制出行,也命随行禁军不得擎令旗,所过诸州官驿皆是低调简行,所遇迎使的官吏人马一律不见。
倘若朝廷派他巡查南阳的消息一旦传至南面,想来有心之人亦会有所准备。
一路平顺。
早先派去南阳探查消息的兵卫已快马赶回,说程杞在宛城征调兵力,还南下南召、唐城求援,而南阳城眼下四门紧闭、如临大敌。
陆离“嗯”一声,折身回至屋中,刚拿起南阳兵报,空中却传来扑棱拍翅声。
抬目望去,一只由大理寺豢养的白隼歇在了高处的檐角,左脚上还捆着一只传信用的竹筒,里头是宋银专为禀报锦初北地之行平安之信。
陆离很快写好了回信。
隼得信,高空盘旋数圈,很快往北方飞去。
陆离敛眸深思片刻,眸底蓦地微光乍现,吩咐杨金,“即刻传令改道,宛城不停,日夜奔驰,直奔南阳!”
“是!”杨金拱手称是,犹疑着问,“大人担心宛城有诈?”
陆离淡淡道,“你想想,程杞这个时候在宛城增兵,他要做甚么?”
杨金稍一思量,“啧”地一声恍然道,“莫不是想借南阳之危招兵买马,把陆家军一网打尽?”
“这孙子看来野心不小,他这是想借着朝廷旗号师出有名,又背地里防着朝廷自己动手脚。”
杨金见陆离半晌不说话,试探地轻唤,“大人?陆家军到底怎么招惹他了……”
陆离面上波澜不惊,平静道,“究竟如何,去了南阳不就知道了。”
这一日来到南阳城下,果见城门紧闭,城墙之上守兵林立。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守军非但不肯开门,竟直呼匈奴细作来了,呼啦啦地射了一波箭,逼得陆离领禁军人马往后退至射程之外,才收了长弓。
禁军多为国子监的武学门生,不少皆是勋贵子弟,无端遭传言中的乱军这般对待,哪一个心中压得住火,一个个脸色都极是难看,虽遵陆离之令后退,扶着腰间剑柄俱是腾腾杀气。
陆离漆黑的眼一动,向杨金递了个眼色。
杨金会意,双腿轻夹马腹控马来到城墙跟前,立住马头仰头叫骂,说你们他娘的连自己人都认不出来么?大人大老远地来帮你们,就这德行?赶紧让军中主事的亲自出来,看看大爷是不是匈奴细作!
城上的守军一听大爷来了,缩了缩脖子,去请军中主事。
主事姓刘名大春,在陆家军供职已有数十年头,因素通兵务乃由陆陵拔擢为主事,中间还跟着陆陵回过三川述职过两回。
未几,黑面黑甲的刘大春从高大的城墙上探出身子来看p;惊叫出声,“大帅?”
陆离催马上前,正仰头抬目望来,一身紫袍官服被风吹得几欲腾云而去,剑眉之下的星眸里暗藏兵戈。
有一瞬间,刘大春觉得是昔日主帅陆陵回来了。
好在他尚算镇定,定了定神,命守军将城门四开,亲迎陆离一行入城。
待看清眼前之人,刘大春愣了一愣。
退后一步,拱手赔罪,“原来是郎君驾临,下官冒犯了。”
陆离听他仍执旧日称谓,看向刘大春,语气不由地温和几分,“无妨,大春叔不必多礼。”
“想不到下官与郎君还能有再见之时。”刘大春一脸感慨地嘿嘿笑了笑,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离身上的官袍,半晌才有些欣慰地叹了一声,“郎君做了文官也不错,大帅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。”
陆离听了这话,眸色一黯。
刘大春看了眼陆离紧握成拳的手,一时不知当说甚么,叹了一口气,“下官这就带郎君去给大帅上一炷香罢。”
自城门到城守府的路很长,陆离刻意下马而行。刘大春是主事,由他带着引路,便勿需旁的人了。
路过内城之时,陆离不动声色地撇眸望过去,只见内城四处井然有序,两旁商铺栉比鳞次,阔道之上百姓络绎不绝,丝毫不见程杞御前禀报之哗变乱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