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后向来对陆离颇为看重,听他相劝,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过于心浮气躁,待心情稍稍平复,摆了摆手,“此事便就此作罢,朕再想一想南阳之事。唉,陆家军,你看着点,朕不想南面不稳。”
“是,臣明白。”
陆离谢恩过后即刻告退。
从紫微宫出来,天际呼卷的风云初动,一蓬乌色渐行渐至。
他就这么阔步出了宫门,一派云淡风轻,走入四周肃杀的风声里。唯有眉间战意豪情,已如利剑之锋,烁烁激**。
陆离刚入有间药馆时,迎面撞上一名青衣皂带、眉目温和之人。
正是叶长清。
先帝新丧,满城三川男子皆着青衣。
“深夜拜访,是晚辈唐突了。”
叶长清听到有人向自己行礼,顿住脚看了一眼是陆离,沉默了一下,问,“是行知来了。我听闻,你已向陛下请命去往南阳。”
陆离愣了一下,道,“是,晚辈明日即将启程,故此特来与微微辞行。”
两人各自立了片刻,一时都没说话。
叶长清看着他,“唔”了一声,问,“为何去?”
陆离垂首言道,“新帝即位,南阳是国之南大门,不容有失。”
叶长清淡淡地道,“我是问,你为何去?”
陆离默了默,眸中微黯,安静道,“陆家军当年是为了家父才去得南阳……父亲虽不在了,但父亲未完之志,亦是行知之志。”
玉面都督,半生为志,谋得南疆安定,只可惜旧日朝堂大势,权谋钻营,实心为国之人注定难以出头……
叶长清低叹一声,“你是陆家嫡子,子承父志,这一点我理解,但你有没有想过,”他盯着陆离,“你可能会失败,甚至会丢掉性命。到那时,你的家人该怎么办?”
就算你是陆氏嫡子。
就算你骨血中溶了铁血峥嵘。
就算你君子五德仁义礼智信样样不缺。
那又如何?
战场之上,人命如草芥,手起刀落,刹那灰飞烟灭。
陆离沉默许久,吐出八个字,“尽己所能,听天由命。”
他道,“父亲尝是陆家军将领,晚辈身为陆氏后人,追查陆家军的真相,于情于理责无旁贷。可是,晚辈亦不会轻舍其生的。南阳祸乱我已经仔细推演过了,匈奴战况我也有所掌握,三月之内,当平此案,熄灭狼烟。三月之后,还亡者清名,与家人团圆!”
叶长清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离,过了一会儿,才道,“不错,有志向而不偏执,怀大义却不轻生,相信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何种境地都能活下来。”
稍稍一顿,叹道,“微微在后院,坐了大半日也未出来,她不日也将启程,你进去看她罢。”
言讫,两人又一言不发地各自立了一阵。
陆离本来想跟叶长清提一提他和锦初的事,思前想后觉得不是时候,几番将话头咽下,踯躅应道,“好,那晚辈进去了。”
叶长清颔首,原地默立了片刻,负手说了一句,“你且去罢。待南阳回来,记得寻个吉日,请家里人来提亲。”
陆离讶然,愣了许久,方道,“……是,晚辈记得了!”随后深深一揖。
叶长清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直往前院去了。
陆离再度朝他揖了个辞行礼,退了几步,才往后院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