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书未曾记载的是，太平城封城前有四万人，解封之日活人仅四百。

那种事……如果可以，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发生，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。

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。

萧仁心痛得说不下去了，一时间又变成了那个在死气沉沉的城里无力行走的任霄。

他永远忘不掉那一日。

他赶到家，终究没有见到家人，却见到一个更大的惨局！

自家大门上贴着打成卷儿的破碎封条，匾额已积了厚厚一层尘土。任霄盯着门上挂着的生锈锁链，忽然徒手硬生生拽断了那上头锈蚀不堪的锁链，一脚蹬开了门。

府中砖缝里生出了不少枯草，连堂前也有数个泥搭的燕巢。

门后……

任霄望了过去，只觉全身都僵硬在了那里。

抓痕，成百上千道抓痕！

上面还凝着森森的血迹，已化为了黑色，与漆色混为了一体。

那门板怎么说也是硬木拼的，漆了数遍，是甚么原因会留下这样多的抓痕？

再仔细看，那门板上还有其他刀痕、浅坑，似乎这府中曾是人间炼狱，这扇门便是与人间的唯一通道，但它却被官兵封死了……

走入厨房，除了整面墙壁的褐色竖条，满眼都是，避无可避的血！大片干涸的血……

任霄皱着眉掀开锅盖……里头很干净，什么都没有。然而灶膛里掏出来的东西却惊得他说不出话来。

他从医已久，这些东西他都认识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自家看到！

那是些被烧焦了的内脏，以及几十根被舔舐得雪白发亮的肋骨、脊骨、腿骨……上面还留着参差不齐的牙印。

短短数十日，尸体是不可能化为白骨的，除非……

“人吃人……”萧仁唇角轻颤，声音比夜风还要冷得刺骨，淡淡道，“这就是太平城，天后救苍生的真相。”

“封城……”锦初心头大是惊悚，压住一声哽咽道，“难道，天后竟不想法子施粮救治太平城的百姓么……人命关天，不是底线么？他们这么做，还算是一个人吗？”

“施粮救治？”萧仁的眼眶也在这一瞬间红了，过了好半晌，才哽咽着道，“北漠大举来袭，太子仓促应战，军队辎重都不够，太子急调各州府准备过冬的粮食。哪来的米粮与药材匀给小小的天平城？

“靠太医医治，哪里能这么快得控制住疫症不扩散？若不是灭掉了这一城人，大晋的北境，当年能有这么太平吗？！”

“为何……”锦初只颤声说了两个字，心中已是有些明白。

两军对峙期间，如果瘟疫在军内散开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她读过《忠义传》，张巡失守睢阳，敌军难以破城，便驻扎在城外等城内兵马饿死。城中粮绝，张巡杀爱妾强令官兵吃下，接着又有人杀掉奴仆做军粮。

“城中妇人既尽，以男夫老小继之，所食人口二三万。”

而当年北地瘟疫流行，天后做出了同样的取舍。

太平城死万把人事小，守住北疆安稳功大。若能挽救国家，牺牲一座城池绝不可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