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离唤来守在一旁的茜香,想了想问道,“殿下回来可吃过甚么没有?”
茜香摇了摇头,道,“回禀陆大人,殿下今日一早被天后一道急召传走了,回来只说在外头吃过素斋了。大约想去找叶大人,奴婢便跟着,到了抄手游廊上,也不知怎么,殿下就犯病了。”
陆离剑眉微蹙,茜香日日照看长公主,等闲应不会出了差错。
他的目光扫过锦初,见她欲言又止,命茜香等都在原处待命,随锦初步去门外廊下。
温声道,“微微,你有话便说,不必顾忌。”
锦初道,“大人,有点儿不对劲。”
陆离道,“我知道,长公主府内外守备森严,殿下出了这样的事,一定是江天寺的人,或者长公主府本身出了问题。”
锦初于是讲出了适才心中真正的怀疑,“是,小女不信巧合。南姐素来康健,所谓的急惊风,不一定是受惊所致,请大人一定要命人细细查,因小女觉得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是中毒所致!”
还与陆离多解释了一句,“从南姐的症状推断,这种毒难得也不常用,我本以为世上已是失传了,没料却在今日遇见了。小女也曾在古书之上见过有此毒的成方,但毒性千变万化,需要再复验下那方子。”
陆离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,这就难怪长公主会突发急症了。
那么问题来了,城中那些官员,是不是也因同一种毒?
这件事能生出太多揣测,个个都意味不明。不论是谁动的手脚,不论是警告还是试探,总之都不是好兆头。
其实依往年的规矩,当是天子在三月吉日于晨时焚香祭天,随后半日素宴,待素宴散了便停政。
自使臣案后,天子日渐怠政,凡有要事,无一不交给天后处置,已隐有禅位之意了。
是故今年,大约是天后作为帝王,与众臣子一同过的第一个素宴。
那么巧,去祈福的都得了急症。
而长公主也出了事。
陆离看了里屋一眼,心中顿时生出十分不好的预感。
甚至直觉跟刚落下帷幕的使臣案的那一出有些像。
可却更加扑朔迷离。
起码彼时他能看透小国主是饵,二皇子是鱼,而今日之局,更像是一盘棋,长公主是棋子,那些得了急症的官员也是,执棋者又是谁?目的是甚么?
而他们,或许也只是这人手里的一枚棋子。
可这个人是谁?天子?天后?东宫?或者每个人皆有参与,甚至还可能有别的谁,他瞧不见的,躲在暗处的。
他想了想,唤来杨金,言简意赅地吩咐道,“备马,本官要连夜进宫。”
“你将今日出行长公主府的随侍名录呈来,殿下碰过的所有物件一律不要动。”
“传令老刀去江天寺将余下的斋食、城中患病的官员和殿下今日的膳食残羹,及用过的器皿全部验过。”
杨金领命退下了。
锦初直觉有事发生,放不下心,“大人,我担心……”
未等她说完,陆离忽然伸手,将自她簪中脱落的那一缕发丝拂到她耳后。
这一次指尖的温热从她颊边掠过,竟像一路燃起火来。
其实也不过一霎时的事,然后他收回手,在半空略有停顿,似是有些尴尬,喉结上下动了动才道,“抱歉,习惯了……”
“你甚么都别多想,我会好好保护你。”他又顿了顿,压低声音道,“我会分人里里外外搜查,你放心给长公主医治,大理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夜色沉沉,锦初看着陆离坚定的眸色,像是要予她无限坚定与勇气一般。点了点头,折身往膳堂走去。
仰头看向夜空。
月与星已不见了,苍穹覆上层云,厚重得像一只搅动风云的手。
她告诉自己,越是心急如焚,越该要冷静应对。
府门之外陆离已翻身上马,如同一柄就要刺破这夜色的利剑,往紫微宫打马而去。
长公主府外的暗夜依旧是无边而静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