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因为得了急症的官员身份都不简单的缘故,这桩因祈福而生的事件,立即在朝堂内外引起了比普通刑事案更大的震动。
这骇人的消息一经传开,一时满城哗然。
谣诼四起,人人都传言天后亲政不详。
宫中,也不例外。
这种风声自然不可避免地最终传到了天后耳中,令她甚是烦怒。
后半夜,闪电划空而过,春雷轰轰而响。
陆离赶到紫微宫时,依旧灯火通明,一名青衣太监早已站在那里。
等他行礼已毕,便口齿清晰地道,“传天后口谕,闻得官员群发急症,物议沸然,身为大理寺卿,不可不问,故着大理寺陆卿入紫微宫,面禀情况。”
“领谕!”
“臣陆离遵天后谕旨!”陆离叩下头去。
李荃很快将他召进了紫微宫。
“陆卿来了,你祖母身体无恙么?”李荃曼声问了一句,“难得你告假,连带朕也替你担心。”
听天后主动提起陆家之事,陆离心念微动,跪下磕头,“天后隆恩,臣万死不足以报。只是臣的祖母……”
他顿了顿,道,“因忧苦难解,一病不起。如今祖母年事已高,其实不瞒天后,臣自回三川起就未见祖母的面,这次回家实在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,言语似已是哽咽。
李荃轻“哦”一声,看着陆离,静静道,“是么?难为陆卿一片孝心,左右公务不忙时候,你就多看望关心才好。”
陆离忙行礼谢恩,“天后深恩厚义,不要说臣感涕在心,就是家父在泉下,也必然深感皇恩难报。”
李荃看了,心中也不免有所感触,其实她因当年陆陵之死,一直对陆离颇有愧疚。
昔年她手中无兵,军方中立者太多,太子与二皇子又各自握有兵权,在与匈奴通商之事她确实暗中做了手脚。后来也是怕打草惊蛇,才选中陆陵领兵南阳,好让天子放松警惕。
南阳军从一开始就是政治的牺牲品。
但皇权与战争,成败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。
陆离到底是陆陵的嫡子,这些年也没少替她梳解政事,若为祖母之亲再委屈他,她也于心不忍。
此刻下了心思,自己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,而陆离也能把这圣眷恩宠放在心上,顿时也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。
李荃温和一笑,道,“陆卿,起来说话罢。”
不过李荃到底不是恩宽之人,微微沉吟,忽然又问,“你这次回家,见着你叔父了?”
陆离眉心一跳,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天后的眼睛。
站起身来,如实禀道,“天后也知道,臣与臣的叔父……素来不和,话不投机半句多。”
他先表明态度。
这些年相处,陆离自己知道,天后对他算得颇为看重,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孤臣。
有实干之才的人海了去了,对天后而言,用谁不是用?
唯有忠心在权力面前,是不可替代的。
当年的救命之情,如今的拔擢之恩,无一不是为了稳住朝局。君臣之间的厉害关系,历经父亲之事,他更加是心知肚明。
此事若放在以往便罢了,他现在人回了陆府,与陆湘私下虽过得去,但面上仍要作出势不两立。
此前使臣一案中,天后肯听他的谏言圈禁二皇子,未必不是看在他对禁卫军权公事公办的态度,而陆昭入狱也未必不是天后对他的考验、以及对陆家的敲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