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后……”司马弘语音轻颤地叫了一声,脸色青白,更加难看。
“孽障!”李荃骂道,“你与属下勾结杀人牟利,还做出谋害使臣这样糊涂的事,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?”
司马炎嘶声哭着,又爬起来抱住了李荃的腿,泪流满面。
低头望着膝上伏着的这个人,李荃突然觉得神思一阵恍惚,胸口如同被什么碾轧了一下似的,疼痛如绞。
陆离神色如常,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样子,“请天后降旨,恩准大理寺提审二皇子。臣一定竭尽所能,秉公执法。”
陆离的话,稳定而又清晰,听得司马炎心头一颤,忍不住又叫了一声“母后”。
大理寺会审的结果是要廷报传檄天下的,一旦同意了明堂提审,便等于准备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。到时候一旦形成了定案,连去求天后格外施恩遮掩的余地都没有了,司马炎怎么肯任由此事发生!
陆离的神情越淡,他就越是心慌,拿不准这位大理寺卿除了这两份供词外还有没有抓到其他的证据,陆离可是个面冷心冷不认人的主儿,要是他真的手握铁证,那自己再蹦跶还有什么用啊!
李荃冷冷地哼了一声,这案子事关皇家名声,不可能交于大理寺审理。
其实现在司马弘挺好处置的,审不审的都没什么要紧,匆匆下旨以“外臣擅入禁苑”的罪名处以极刑,其家族之人也都处以流刑,无人会表示丝毫的异议。
可是对于司马炎,李荃就有些犯难了。处置重了,毕竟是骨肉,处置轻了,自己又心寒。
何况臣下的眼睛看着,“公允”二字也不得不考虑。
陆离这时郑重起身,语音清亮地道,“臣恳请天后,恩准大理寺提审二皇子。”
李荃脸上依然板得如寒铁一块,不过心里已经有所决断。
她的手,终于抚在了司马炎的后脑上。
“二皇子无德,行为卑污,难为宫规所容,自即日起,褫夺皇子之号,谪降为庶人,一应供应礼遇随减,移居冷宫思过,无旨不得擅出。”
司马炎咬紧了牙根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伏地道,“儿臣知罪……谨遵天后恩旨……”
李荃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完,最后将目光移向了陆离,“陆卿,以为如何?可有异议?”
要依陆离的意思,那当然是打进大理寺狱最好。
不过他也是个明白人,天后不可能为了吐蕃使团杀了二皇子。
这时说什么都没效果,还不如不说。
现在天后仍有意护短,但毕竟已为使臣案黜禁了二皇子,算是尽了心力,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,就有些落了下乘了。
所以也没有多说,只摇了摇头。
这才躬下身去,低声说了一句。
“臣领旨。”
“如果没有别的事,你就先退下罢。”
李荃疲倦地闭上了眼睛,身体无力地后靠在仰枕上。
她曾答应司马壹的话守住了,但大晋皇室的格局终于要在她的手里不可逆的改变了。
陆离严谨地行完礼,退出了紫微宫。
他觉得心里火辣辣的,灼烧得难受。
仰起头,看了看漆黑的天色,大踏步地向外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