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别于前面的声色俱厉,李荃的这一句话问得异常和缓与疲惫,但听在人耳中,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。
司马炎心头大骇,脸色惨白。
他本以为司马弘被死士砍死,此案已无任何证人可寻,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得将诸事都一股脑儿推到他身上!
哪知人这么轻易就被陆离寻了出来!司马弘竟然活了!不仅活了,还被大理寺拿下当了污点证人!
司马炎猛地冲到天后面前跪下,一把抱住了李荃的腿,颤声哭叫道,“母后……冤枉!儿臣冤枉啊!”仰起头,双眸中噙满泪水,表情极是悲愤。
“都到了这个时候,你还要喊冤?”
“母后,这些都是单方面的指认,母皇岂能轻信?”
“儿臣一不小心被心怀叵测的人唆使了去,被人暗算了去……也是有的。”
“可母后您知道的,儿臣一向孝顺,不仅是对母后,对父皇也是这样啊!”
“胡说!”李荃勃然大怒,语声中透着震痛与压制的愤怒,“你是皇子,谁人敢暗算你?”
“你还敢提你父皇!河东一案中,司马弘本已是百死莫赎。你失职不当,也是不得不追究的!可你父皇谅你二人军功,自察己过,苦心帮你们摘脱!”
“谁知你竟这样狼心狗肺!眼下这些下作的事一件接一件,不把我们气死你是不甘心呐!”
“你身为皇子,本应善修德政、孜孜尽责,上为父皇分忧,下为臣民表率,这才是你应该做的!”
“可是你看看,你都在干什么?成日弄权结党,现在就连妄动官银、劫杀官员这种阴损卑劣的事也能干得出来?”
这一番骂,骂得这般厉害,骂得这般重,这般彻骨!尤其是最后俩句,可以说是霹雳君威,震如雷霆,足以让人心惊胆颤,魂飞魄散!
在这种局面下,二皇子面临的是“以君陷臣,妄动灾银,残杀官员”这样不仁不义、不孝不友的大罪,真要按这个罪名来处理,恐怕是要动摇他的皇子之位了。
然而天后虽然动怒,却未言及于裁决,陆离若有所思得看了司马炎一眼,屏息等着天后发话。
咤骂了一番后,李荃缓了口气,并没有先急着对司马炎进行处置,反而转头又略问了陆离几句如何擒拿司马弘之类的话。
陆离回答是手下在城门例行巡检时碰上了,抓到之后方知是司马弘,不敢擅自处理,暂押在侍卫们轮休的大院内派人看守着,才来面君请旨的。
而后,双手奉上另一卷文书。
李荃慢慢展开书卷,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没什么,越看脸色越阴沉,等看到第三页时,已是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天后,这一份证词是吐蕃小国主的,所述之事与司马弘所述尽皆吻合,没有破绽,臣认为是可信的。”陆离仍是静静地道。
“从最初查到使团汤羹中的迷药开始,臣一层一层追查上去,真相越来越让人惊心。其实查到现在,臣自知还远远没有查到根儿上,但既然又牵涉到二皇子,臣就不能擅动,只能今日当面请示天后准允大理寺提审二皇子。”
司马弘的后面是谁,不用审也知道。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残害使团的隐秘,从而煽动起重重民怨,甚至调动两国之争,这样做会给已没有兵权的二皇子带来多么大的好处,那当然也是不言而喻的。
李荃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,早就气得四肢冰凉,说不出话来。
迷药、大火、使团、刺杀、火药、吐蕃……这些名词混乱地在脑子里翻滚,令她昏沉沉头痛如裂,而在这一团乱麻之中,唯一清晰的便是司马炎的所作所为!
成功地除掉使团之后,目标就是推翻她!如果说河东案还只是冲着国库之银的话,那么这次对自己所统治的皇权的**裸的挑战了。
对于李荃而言,司马炎的背叛和欺瞒,已经突破了她容忍的底线。
“小二!”李荃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,虽然语调低沉,却令人遍体生寒。
司马炎扑倒在地,嘶声哭道,“儿臣愿亲自向吐蕃国主赔罪,求母后看在儿臣多年领兵的份上,从轻发落……”
虽然早就心中有数,但瞧着他这个样子,李荃还是气不打一处来!
“今若吐蕃使团有失,只怕你百死莫赎!连大晋皇族的声名地位都会被你连累,当真是愚蠢之极,愚蠢之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