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离没有说话,自在书案前坐下,眸子紧盯着赞松。
客观地说,赞松生得极好。
一身简单的白袍上绣着如意云纹,勒着一条同色的刺绣腰带,从上到下收拾地妥妥帖帖。
鼻梁高挺,嘴唇微薄。
眉眼间的轮廓,英挺深刻。
虽身量未足,发自骨子里锋锐的王者之气却难掩。
一撞到陆离的眼神,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,想撑出十分的气度,可再看一眼,竟冷不防打了个寒颤。
但凡屋里之人,都能感觉到有肃杀之气溢出。
片刻,低沉冰冷的嗓音响起,开口直接了当,话语如刃劈风。
“小国主,虽是玩笑妄言,但事关叶小姐,不可唐突。”
锦初双耳微凛,赞松的话她听清了,又像是没听清,还一脸朦懂。
陡然回神,向前方坐着的陆离看过去。
官袍衬出其下硬朗的身骨,襟前金线暗纹繁复交错,灼亮的瞳眸,微黯的脸色,斜眉如锋,神色端肃。
她的心倏然一跳,收回目光。
耳畔浮响起陆离那句,“我心悦你。”
难怪这么久了,他一出现,她就紧张,原来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。
这么一想,她吓了一跳,赞松之言反而不足以道了,瞬间得把自己从这诡谲的现场之中轻轻松松摘了出来。
赞松面色平静,一字一句道,“本国主,并非玩笑。”
满室寂静,气压仿佛比刚才又低了几度。
赞松轻轻扬唇,“大晋有诗云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本国主此番为奸人所害,幸得叶医师舍命相救。本国主感念在心,兼之觉得她秀外慧中,这些日子朝夕相对怦然心动,来日必来求娶!”
陆离眼角跳了跳,手中把玩着案上玉石纸镇,冷哼一声,“小国主还未行冠礼,尚无资格说这些。”
赞松愤然起了身,卷了窄袖,走到案前,往陆离面前一站,虽只比坐着的陆离高一个头,仍露出一脸凶相。
“男女之事,与年龄无涉。情之所起,而一往情深!”
“本国主倒想问问,这是叶医师与本国主之间的事,与陆大人何干?!”
“倒是陆大人这把年纪,尚未娶亲,有何资格劝谏本国主!”
好一张厉害的嘴。
陆离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,青筋毕现。
话音未落,搁下纸镇,起身绕案。
赞松一呆,蓦地退后一步。
陆离慢慢踱到赞松跟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本官说几句实在话,请小国主听好。”
“议和开局不顺,什么世道国主心中该有数。莫说使臣案未破,哪怕本官帮着破了案,若为明主该关心抚恤使团事宜。回去吐蕃之后,执政练兵屯粮,一日都不可懈怠。”
赞松微惊,抬眼正触陆离的目光,深涧似的一双眸子,遍处生寒。
凝神半晌,瞪圆了眼,怒道,“大胆!小小的大理寺卿,竟敢忤逆本国主,置喙吐蕃的内政。小心本国主上奏朝廷,告你不敬之罪!”
陆离负手回身,并不看他,语气冷厉。
“大理寺卿再小,并非效命国主。反倒是国主,屡道狂言,何曾将大晋放在眼中?”
锦初看着他们这幅样子,仿佛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狼,对着一头大狼龇牙咆哮,而那头大狼极其愤怒,寸土不让。
忍不住微抿嘴角。
抬头,一眼望进陆离瞳底。
眼波深深漠漠如汹涌之涛,淹得她心头一片水湿淋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