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中炭盆烧得噗噗作响。

萧仁叹道，“在下见过一例，男子不小心将头撞破了，竟不认得枕边的妻子了。直到他去世，也未恢复过来。”言罢，忍不住侧目端详了眼锦初。

见那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睛先是震诧，而后转为茫然，最后低垂着，像是深静的潭水里浮上些许迷惘的雾色……想必是忧虑得很。

也不知是因为担心事，还是担心人。

反倒是陆离的神情十分平静，平静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默了片刻，萧仁补道，“但失魂症严重程度不同，虽然很少但仍有治好的记载。在下曾听闻过一个偏方，不知陆大人想不想知道？”

这一席话出，陆离与锦初都微微抬眸，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，都颇有些意外。萧仁的前半段话着实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，但后半段却又给了他们不少的希望。

锦初愣然，“师傅，有偏方的意思是说，小国主还是有很大可能恢复的对吧？”

“没错。”萧仁盯着她，点了下头。

陆离不由道，“如何医治失魂症，还请萧医师赐教。”

“陆大人客气了，万幸的是小国主如今身体已经恢复元气。”萧仁将茶盏往手边搁了，静静地道，“民间医书之中有过记载，如果帮小国主还原过往的生活情境，或者让他的身边之人多说些以往的事情，或有可能帮小国主恢复全部或大部分记忆。”

没有人答话，似在消化萧仁话中的意思。

萧仁负手起身，疾走几步，“微微方才提到，小国主错认陆大人为父、微微为母……在下直觉，由你二人扮做父母，陪伴他生活，便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法子！”

眼下只有陆离与锦初为小国主所识，为今之计，让二人假扮一对夫妻，与小国主共同生活，或可在数番场景之中帮他恢复失去的记忆。

锦初听了这话，略一思索，却低低一笑道，“原来失魂症竟还有可医之法。”然后她说，“无论如何，只要能让小国主醒过来，师傅说的法子，我愿意一试。”

……

萧仁与陆离十分冷静得看着锦初，谁也没能说出话来。假扮夫妻并非儿戏，一要二人同意，二要部署得当，三还要情真意切。

屋子里静极了，陆离很认真地思考萧仁的建议，可不知怎的，他想起了那天晚上……他的手心一下渗出了汗。

他希望赞松能够平安醒来，却有点害怕锦初陪他演戏。

但这种害怕，又不尽然是惧，因为他并不抗拒，他只是心慌，就好像适才她忽然看向自己，他不由自主得被她的目光吸引着，心跳险些漏了一拍。他知道自己克制得很好，但心底仍能辨出一丝仓惶。

陆离觉得锦初如果扮做他的夫人，二人用假身份亲密相对，他很可能会掩饰不下去了。

还是萧仁先开了口，朝向陆离询问道，“陆大人，你怎么想？”

“……想什么？”

萧仁笑了笑，温声提醒，“与微微扮做父母，帮小国主恢复记忆。”

他知道锦初是个意志坚定，百折不挠的人。她若想做一件事，无论如何都要将它做成的。

陆离愣怔地望向锦初，半晌，才道，“好。”

萧仁颔首，“好，在下先去诊室看看小国主，事不宜迟咱们得做些准备。”言毕，径自向陆离一揖，提起袍往院外走去。

剩下二人各自坐了片刻，一时都没说话。

过了一会儿，陆离也起身告辞。

锦初点了点头，只问，“大人是回大理寺么？”

陆离道，“是，去取小国主的生平。”他回大理寺，是要从证言之中搜集一些关于小国主与身边人的生活情状。

“那大人，早些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