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离客随主便，先尽叶长清坐了，而后在左垂首坐定，身侧便是锦初。

叶长清笑道，“长公主祭天未归，陆大人难得赏光，这就传人布菜吧。”

菜肴是一道道上的，分量适当，满目琳琅。

陆离望了宋银一眼，温声道，“取东阳酒来。”

坛口红绸轻起，烫热的琼浆倒入酒盅，清醇酒香瞬间弥散开来。此时天已黑透了，灯火融融将他们包围，菱格窗外落雪纷纷。

叶长清礼数周到，拿出了倒履相迎的风范，自饮三杯，又亲自斟了盏酒递给陆离，笑道，“叶某与小女敬陆大人，祝大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。”

陆离伸手接了酒，笑道，“叶大人唤晚辈行知即可。”说着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
锦初当下也不迟疑，将杯中的酒慢慢吃下。

“冬至不喝东阳酒可是要冻一夜的，带来此等陈酿难得行知有心了。”

叶长清侧过身，见锦初眉眼都舒展了，含笑道，“微微，莫小瞧这酒蜜水儿似的，后劲大得很，你不可多饮，也莫再饮其他酒。”

随即命人给各人重新斟了酒。

锦初好奇得又饮尽一杯，感觉甘爽的清香在舌尖挥舞。

陆离端起酒盏，飞快看了锦初一眼，见她的脸上浮起薄霞，满室灯色中看过去，黑亮的瞳孔玛瑙一般浸在水光之中，盈盈亮亮，当真是美不胜收。

捻起酒杯送入唇边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
叶长清落座，郑重道，“今次承蒙行知相救，叶某必会铭记在心。”

陆离沉静的眸子看着叶长清，只道，“那些都是大理寺的分内之事，晚辈不过从心而行，您大可不必言及恩情。”

叶长清默了默，忽然对着陆离深深一揖，“叶某，多谢行知君子之恩。”

顿了顿，又道，“叶某择日会向朝廷请辞，此番大恩先行记下。日后只要行知有所驱驰，叶某必当相报有时！”

锦初看向陆离，她不知是否自己眼花，竟在他的嘴角瞧见一抹转瞬即逝，似有若无的笑。

想到他总提的账本……锦初嘴角也弯了弯。

陆离也合手揖下，却道，“您若有难处，不妨与晚辈直说，说不定晚辈可以帮忙。”

“难处却说不上。”叶长清笑了一下，“不瞒行知，拙荆已病逝多年，小女又受我牵累，瞒着我一个人开了这间药馆。如今重获自由，日后只想为小女尽些心力罢了。”

陆离其实想到了这一点，天后在诏书之中未提让太府寺卿官复原职。叶长清是帮过天子谋天下的人物，又是太子恩师。纵天后是个惜才的人，也断不会放心用他。时局未明，与其等满腹才学被党争糟蹋得一文不值，不如择一个时机急流勇退。

他的目光停在锦初身上，想开口再说些什么。恰好明氏等敬服陆离，大着胆子都上来敬酒。

陆离今夜心情仿佛格外得好，举杯干尽，却是只笑不言。众人见陆离这般好相与，胆子愈发大了起来，连灌他数杯酒。陆离来者不拒，也一一饮尽。

一片敬酒喧闹声中，嬷嬷忽然来报，“老爷，长公主来了。”

“！”

叶长清一愣，别过脸看去。司马南连绯章紫衣的典祀祭服都没换，已然跨入屋中，挨个与人招呼过来。

“……”

锦初先起身迎上去，欣喜道，“南姐不是出城了么，怎么忽然又回来了？”引她在留了位的地方入座。

司马南笑得轻佻，“祭祖呆着无趣，想来想去，还是微微这馆里有意思，冬至节不来凑个趣，始终觉得遗憾呐！”

叶长清稍稍回神，刚想开口见礼，听了这话不由皱眉，“殿下不可妄言。”

司马南按捺不住风流本性，一双眼笑得明媚，冲他开口道，“我辈中人，不羁于世，何必拘泥于俗礼？佳节至此，却不知叶大人肯不肯陪我同去消寒会消遣消遣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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