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晋历来有冬祭大典，宗亲们一年一回会跟着天子皇辇去城外的大慈恩寺行祭天礼。

城内的时疫如潮水般褪去，百姓们纷纷上街口瞻仰御辇。街头巷尾都充斥着祥和之气，三川城里年味浓厚。

大理寺内，历来忙碌。

陆离应下叶家的家宴，没日没夜得将河东案的一应卷宗整理好了。吉日一到，便一大早去点验赴宴备的年礼。

杨金其实早已帮他准备好了，他又细查一遍礼单，亲自看着抬上马车。

转头看见杨金提着两小坛拿布囊细裹着的酒，一脚深一脚浅地朝他走来。

杨金嘿嘿一笑，挟着一脸神秘莫测，凑近了耳语，“今日冬至节，大人是头一回上门。带上这东阳酒，管饱礼数周到！新年甜甜蜜蜜，心想事成。”

这酒原是他家娘子亲手酿的，为了那一年冬至齐家共饮。用上好的糯米和桂花，拌着酒曲悉心酿制的好酒，可惜故人尽皆亡故，再没那个可以一同尝酒之人。

陆离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，定目，十万分认真地伸手去接酒。

酒是好酒，隔着布囊都能闻见桂花香。

就像有些故事虽已收尾，却仍可以余韵悠长。

杨金言讫，也不等陆离回答，径自赶回签押房依旧去办差。

走了几步又顿住，头不回地嘱一句，“大人记得，与叶小姐同饮。”

陆离笑了笑。是了，他今夜还要再问一问那日未说完的话。

天色欲晚，叶长清与锦初早已等在院中了。

河东案结审顺利，药馆中人人欣慰。加之叶长清回来后，众人一直忙碌，尚未来得及为他接风洗尘，便赶在这个冬至节，说要一起吃顿团圆宴。由锦初与明氏张罗，非但邀来了陆离，连司马南亦邀请了。

忽听外头车轮辘辘，一辆方顶墨身的宽阔马车停在了药馆门口。

叶长清听到动静，提了袍跨出院门。

陆离掀帘下了马车，整了整袍衫，抬起眼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锦初，慢慢顿住脚步。

华灯初上，锦初一身海棠红长裙，云髻峨峨，修眉联娟。她垂着眸，发前刘海被吹得零落扬起，愈发显得眉目清致之极。

陆离稍愣了愣，目光不自觉得被吸引。

印象中，她甚少大妆。今日盛装，像她，又不像她。

依旧亭亭玉立如清露那般酣然晶莹，而发尾垂下的金翠花钿映着她染了斜红的眉眼，却是如此华美得……令人心惊。

锦初屈膝见礼，能感觉到陆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，只觉得他在门前伫立的时间太长了些。

叶长清一看陆离到了，迎上前要跪下见礼，“陆大人来了。”双膝就要落地，手肘忽然被陆离一扶。

抬目看他，陆离淡淡道，“叶大人，不必。”

叶长清看向陆离，半晌，退后一步，合袖朝陆离行了个礼。

陆离亦恭肃回了一揖。

直起身，引陆离往里走。

宋银行了礼，从马车上把礼箱礼匣搬进院子，将年礼单子交到嬷嬷手上。

笑嘻嘻地道，“这是咱们大人特制的新年礼！您老看看可难得不难得？”说完，抱起酒坛子一溜烟儿往里去了。

嬷嬷握着礼单展开细看，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……金项圈四个，玉如意四个，妆缎蟒缎十二匹，缎纱绸绫十二匹……

……

陆大人这送的是年礼啊，还是放定的聘礼啊？

家宴设在花厅，简简单单摆了两席酒，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。陆离一桌，是叶长清父女陪着；外头明氏等也都入席，是一桌。

桌下煨着红泥火炉，作取暖之用。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，上面挂满各色彩灯，特取佳节团圆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