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讯房的老刀鞭子使得得心应手,没伤着筋骨,又叫郭备疼得死去活来。
一见陆离回来,他顿时声泪俱下地把甚么都招了,说自己确实是受人指使收买吴清诬陷得叶长清。
原来东疆战事频繁,大晋天子病重,正值可能的新旧皇权交替之时。吐蕃一直伺机而动,司马弘早已料到今年会有战事,便在吐蕃进攻之时就替二皇子未雨绸缪起来……
不知是幸或不幸,大晋的皇子自小学武,偏偏都有大将之材,太子镇守北疆数年,二皇子曾在河东领兵五年。吐蕃得知大晋天子病了,重新整兵来犯。二皇子二话不说,当即率兵赶往河东,集结河东将领御敌。
但打仗拼的是军备粮草,说白了两国间打仗就是使银子,征兵、派兵……这每一项都实打实要靠军费。天子一病倒,天后一早没了国库钥匙,叶长清又是太子的人。二皇子顺利出征要的银子呢?银子从哪里来?
倘若不另辟蹊径,任司马弘再有能耐,都变不出这个银子。
司马弘左思右想多方打探,终是找薛守成这个同年帮忙。薛守成在河东将黑市经营得风生水起,在三川却没有护得住他的靠山。一个有所需,一个有所求;一个想要钱,一个想要权,两人珠联璧合,一拍即合。
而郭备作为薛守成的心腹,便自告奋勇地前往三川。一边帮着薛守成两头跑腿输货运银,专职负责两地生意往来;一边又替司马弘假扮和尚与吴清接头,将吴清的把柄抓牢,计划将太府寺一锅端了。
恰河东时逢大疫,朝廷派太府寺运送粮饷。劫了粮饷,顺道也解了河东军饷燃眉之急。加之叶长清是太子太傅的缘故,还能一举扳倒太府寺卿,令东宫失势。
故此,河东赈灾之前,司马弘早已安排周详,在押运队中布下吴清这枚棋子,命金吾卫栾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在入泰州前一日伺机毒杀吴清。
本来,由吴清这枚死棋嫁祸叶长清怎么都不可能失手,可一旦栾江失手或走漏风声,退一步说,就算他得手,但让人擒住,叫太子党审出他们的恶行,那二皇子就算打了胜仗还能有好果子吃吗?所以,薛守成当日才计划令栾江一入泰州城便将其灭口。为防惹上嫌疑,司马弘也绝不会饶过这一个鸟尽弓藏的工具。
所以,明面上河东的粮饷出了岔子,但私底下都成了抗击吐蕃的军饷。期间经手之人敛财也是有的,反正法子多得是,一切的安排都似乎是万无一失的。
却万万没想到,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一个兵行诡道又算无遗策的陆离。
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算,临到头上事与愿违。
河东案既像一面照妖镜,照出了现实。巍巍皇权之下,硕硕军功之侧,累累白骨如山。也像一块遮羞布,揭开了真相。党争乱局之中,监守自盗、官官相护,不胜枚举。
深夜,陆离坐在刑讯房里,亲自听郭备认罪画押。
杨金在旁,一边记录一边简直把肺都要气炸了。
郭备道,“私吞赈灾粮饷,经营黑市倒卖,通缉围捕裴康,这些太守授意之事您已知道,下官就不提了。”
“头一批粮饷所到当日,太守命下官彻底封禁,通过黑市转卖给百姓,同时再放起高利贷。百姓要活,黑市有粮,没有不成的。实在没有银子的,可以卖田卖地卖儿卖女,都为了活命。再者,黑市背靠官衙师出有名,连同商会也被控制起来,市场上再无阻拦,这是无本万利的生意。”
他咽了口唾沫,又道,“前阵子,太守曾私将一半的白银扣下……命下官将朝廷送来的第二批粮饷也封禁起来,这一次以三倍的高价在黑市售卖。此法甚是有效,不仅补齐了头一批该上交的亏空,前两个月来银子的进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