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泰州已是冬来,落雪纷纷。
山脚下的官道两侧,树叶落尽,只剩枝桠。
迎面一队商队缓缓而行,紧跟着十几辆马车,赫然打着“袁九康堂”的旗号。
马车碾过雪道,很快便没了踪迹。
正当时,官道尽头忽而马蹄震天,一人俯身于马上纵马而来。
来人正是杨金,他远远瞥见陆离的身影,不待勒停马就飞身而下,疾步上前。
“公子,镇上离此地不远,沿官道往上五里就到了。只是属下在镇上走访了一圈,却发现医师都被征到城里治疫去了,只有一户猎户,曾在军中学过一点包扎之术……”杨金抱愧道,“属下失职,尚未寻到医师诊治裴公子。”
原来,裴康依约随着商会车队启程上路,可是出发当日便发起高烧,初步判断可能染了风热之症,在没有医师的情况下无法进一步确定是不是时疫,又恐不及时诊治,真的演变成时疫,故而杨金才会先去镇上探路找寻医师。
雪粒子落了陆离满肩,融入氅衣,他听了杨金的话,眉心微蹙了蹙,抬手让车队稍作停留。
从马上一跃而下,淡淡道,“不必在山里找了,过了泰山,赶到四镇再找就是。你会药理,每日服用预防的丸药,这一路便由你跟着照顾他。”
“属下明白,裴公子前日已病得不能下地,这两日属下已单独安排住在一辆的马车里。”
这两日天寒,裴康病势时好时坏,杨金担心他受寒,命人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,还用炉子时时把车厢熏热。
“将马车的窗子封死,其他人不得擅自靠近,你近身时也须蒙上布巾。”陆离嘱道,顿了顿,又道,“河东一案,先时交由你查,眼下郭备也由你来审,务必令他将前因后果交代明白,他说你记,最后让他署名画押。”
大理寺自设立以来,杨金过手案子无数,桩桩件件都能拿捏妥当,刑讯时几乎没有出个差池。
杨金应是。
“属下知道了。”
出发当日,杨金便到了郭备身边,乘他不备即就把他扣押在侧,虽未上刑枷,已被秘密扣上另一辆马车,控制了起来。
初时郭备似乎根本不解自己为何会被扣押,眼下忽然被提审,还知自己要被押解至三川,方知所犯之事早已被大理寺勘破了动向,悔之莫及却已晚矣。
杨金一顿,急人所急道,“回禀公子,依据郭备昨日所招案情,其中所涉罪状,远不止裴康所言十分之一。河东官官相护,贪墨成风,凡家有壮丁,被强行征去服役。凡赈灾的粮饷药品,无一不是通过黑市贩卖,灾情期间已饿死百姓无数。”
刑审究竟合不合规矩竟是顾不得了,许多事还得摸清楚,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。
陆离沉默片刻,道,“务必拷问出来究竟是何人策划了河东失盗,还有,细查三川的内应到底又是谁。”
依据现有的供状,河东案已十分明白,正是由薛守成贪墨,并指示郭备经营黑市,再从中牟取暴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