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。
只是,怎么才能从他口里套出线索呢?
陆离朝他瞥了一眼,又笑了笑,“怎么,莫非你竟与郭备同朝为官,还有甚么过节?”
那人听了陆离的话,思绪在这么一当儿冷静下来,沉声道,“我凭何相信你?”听得出,他声音里已有所松动,只是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,意识一阵远似一阵,他晃一晃脑袋,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陆离从他的语峰里已然听出了答案,慢条斯理道,“阁下的秘密,我可以不问。但没有秘密比命更大,首先也要你有命在。”
“你……”
话音刚落,门外忽然响起“笃笃”两声。
陆离能察觉到,那人的身体在瞬间紧张起来,脸色忽地一变。
听动静,是杨金。
“自己人,莫慌。”陆离开口,语气轻而镇定,是提醒,也有安抚的味道。
起身开门,杨金进来,见了那人吃了一惊,但很快恢复了从容。
陆离淡淡对杨金道,“拿伤药来,再借他一件干净衣裳。”
杨金将男子扶至**,扒开他身上的衣服查看伤势。
左胸有一道深深的口子,血水与衣衫粘在一起,血肉模糊。这种伤口他最熟悉不过,是官差的龙纹刀,比寻常的刀重,刀刃却极薄,切出来的伤口深及肋骨,再深一毫这条命便捡不回来。
利落得为他拔出箭头,幸而都未伤至要害。上好药,换上干净的衣衫,将专治外伤血疾的丸药化在水里喂他服下,再亲自出去将扒下来的血衣都烧掉。
那人再睁开眼时,就看到陆离坐在桌案边,点了一盏油灯,手中捧着一本簿册在看。
“你醒了?”陆离看向他,悠悠道,“你身上的刀伤不轻,看来阁下惹的事不小。”
他动了动手指,感觉脑袋重如磐石。
这几日他其实一直发着高烧,一时如被烈火炙烤,一时又有如坠入冰窟。醒来背后皆是冷汗,浑然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他喉咙用力,却只发出含混的音节。
闭上眼睛,自顾自调理内息。
一时之间,房间里就只有二人交错的呼吸和静静的翻页声。
须臾,他的气息已经渐稳,麻木的四肢也恢复了知觉。
他也不回避陆离的目光,坐起来靠在**,良久才低声道了一句,“多谢。”
“这已是阁下今日第二次谢我。不如这样,你说明因果,我来帮你。”陆离望着他,目光沉沉,“你是岳州府的将领?”
那人听了这话,有些震诧,身形晃了晃,没有点头,却也没有否认。
昏睡时他脸上的血迹已洗干净了,虽是腊黄脸色,五官却十分英气,鼻梁很高,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。他身上穿的是杨金的旧衣,洗得有些宽大了,松松垮垮的,显得有些落魄,可若穿上铠甲,八成就是个年轻将军。
而且他礼仪很好,落难时刻还在不自觉地恪守着骨子里学来的规矩。他出身家族枝叶深广的世家,这一点陆离看得出。他有些难以想象,这样一个人,究竟是如何从官差的追杀中突出重围的。
陆离收回目光,淡淡道,“你不只是同郭备有过节,只怕还得罪了薛守成罢?”
听到这第二句发问,那人似乎十分意外,闻声望向陆离,瞧清楚他眸中百炼成钢的沉静,整个人都定住。下一刻,狠一咬牙,才总算垂着眼轻微地点了点头。
陆离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“在下本是异乡来客,你不必担心我会将你出卖给他们。”说着将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好,道,“你若真有冤情,不妨写成状书。倘若错不在你,我可请大理寺派人保护你。”
那人的手顿了顿,他眼见陆离气度谈吐,料定有十万分的不凡,却没想到竟是大理寺的人。
在心中酝酿了几番,待终于打定了主意,他道,“好。”
蹒跚着行至桌边,很快写满了一张纸,想来是已早打好了腹稿。
待他写好,将墨晾干了,抬起眼看向陆离。
眸子里既悲且伤,似闪着灼灼烈火。
“我叫裴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