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原来不良于行，是这种感觉啊。

咸安宫里的被褥自然不会薄到让他着凉，可是没有熏香，在秋雨中难免有些潮意。

——原来寒冷与潮湿，是这种感觉啊。

胤礽想。这时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，无论生死，不会再有白衣的人将他的头颅温和地抱在怀里，与他说话。

事发之后，胤礽与五儿说让他回京销毁一些可能出问题的文件，再做掉一些可能出问题的人。

五儿领命而去。这任务很复杂，五儿没有再回来过。

若他没有身死，总会给胤礽带个信。如今毫无音信，胤礽便知定是他出事了。

只是交待他的任务他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，胤礽亦不知道。

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回想那个雨夜。

他做错了什么吗？小白那封信上让他不要怀疑皇阿玛，有事就与他直接了当说个清楚。

是皇阿玛不肯听。

小白没有让他造反，他也没有想过弑父。

原来这终究是错的。

他也是错的。他不该那么对她，不该把她留下，否则一切不会至于到这个地步。

可她又在什么地方？她是已经死在了来找太子遗党的人手下，还是死在五儿手里。

如果当初有得选，如果最初选秀的时候他知道这件事，根本就不会让她成为老四的侧福晋。

现在却已全都来不及。

胤礽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叹息。

他仍然睡不着。

可这时，他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。

这时节早已没有太监像之前那样贴身服侍着了。胤礽提气道：“谁？”

没有回复，只有脚步声，有些拖沓的脚步声。

……有些熟悉的，迟缓的，带着链条的细细声响的脚步声。

胤礽一时滞住。

他听着那个声音从外头进来，像是能在黑暗中视物一样走到床前。按理说他该躲开或者叫人，或者至少将灯点亮，可他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一般不想让对方看见他的脸。

那会是……？

一个很小的声音说：“殿下，奴才来与你道别。”

——真的是他。不，是她。

胤礽一时没说出话来，听到对方对他小声地说对不起。那把声音不是他平日里讥诮中带着一点清冷的少年声音，而是她曾经给他唱过歌的声音。

她告诉她京里发生了什么事，又和他说她没帮他护好多兰，多兰最后流产了。但她能为他做到一点别的。

她说她在詹事府中被捕了，知道的东西太多，又吃不住刑，她怕有一天她痛得受不了了会出卖他。

“殿下，这一次奴才终于能帮到您了。”小白开心地说。

她说她不会再活下去了。

“殿下，谢谢殿下，殿下忘了我吧。”小白说。

如果她活下去，他当然会失去很多。

“所以殿下，奴才会为了您而死。”小白说。

胤礽在黑暗中陡然睁大双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