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九章 几番意兮难相负(1 / 2)

他当然知道事情是这样的。今天他坏了事,知道他底细的人越少,他就越有可能再回去。

何况小白跟着他那么久,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。

她死了,秘密烂在肚子里,他能好过许多——是这个道理没错。

然而胤礽听到自己失态地大吼:“不要!”

他困于方寸之地,已久未出声。咸安宫闲置已久,里头也是又潮又暗,他整个人都是胡子拉碴,看起来颇有落拓之意。

唯一能维持住尊严的,只有不作声。保持沉默,在这寂静的一隅里,什么都不去想,他仍是他自己的王。

直到刚刚这一刻,某种恐惧切实地攫住他的心脏。

胤礽忽然明白他是真的再也护不住什么东西也留不住什么东西。哪怕最后他不是想把谁留在自己身边,而是想把谁留在这个人间。

“抱歉……殿下,”对方轻声说,“奴才没能救下索相,也救不了殿下。”

“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没有把那封东西交给皇阿玛。”胤礽说。

这句话一出口,他感觉脸上有两行温热滑下。

“是我没有信你,是我太信皇阿玛。是我,都是我。从刚开始就是错的。你知道吗?我早就应该动手,而不是等到这一天,也不是这样。我……”

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无伦次。小白在黑夜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,对他说:“没关系的,殿下,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
可胤礽像是什么都没听见,仍然在说。

“我应该一开始就把你要过来,留在我身边。”

这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话。

他是大清的太子,自小受儒家的教育长大。便不是儒家教育,按女真风俗,亦断无夫君尚在而夺其妻的道理。这事放在哪个年代什么文化里都是一样的悖德,与弑父或乱|伦是一个性质,是以胤礽一直把那个念头藏在心里。

纵然一度差点强行要了她,也没有能将那份禁忌的感情宣之于口。

就像不说出来,他的爱意就不存在。那些错误也不存在。那些错过……也不存在。

这一瞬间胤礽同时感到如释重负与意兴阑珊。他想这些话如果能早这么说出来就好了。

他想如果他的额娘还在。他的阿玛只有他一个孩子,或者只有他额娘一个妻子,他也可以只要一个福晋。

他就娶她一个人,别的什么门第多么高贵的姑娘,他全都不要了,就和她一个人生很多很多小孩。

到了秋天的时候他和阿玛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打猎,而她和他的额娘站在后头对他们笑。

如果如果。他想要的未来有太多如果。如果他不是皇太子,阿玛不是皇帝,额娘不是皇后,他喜欢的姑娘不是他的弟媳,这个故事的结局,是不是会好很多。

他轻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
“没关系的,”小白说,“其实奴才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,之前奴才也向您说过的。”

是因为那三年。

是因为那三年里他总想熬一熬她。她刚来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痛苦,胤礽有时候去看看她,总是发现她在黑暗里头哭。

他不喜欢她为别人哭。那时他想,如果要哭,他宁可她是因为畏惧他而哭。

——如今再想起,只觉得悔恨如山崩海摧一般席卷而来。

他又不是比不过老四。

她与老四在一起才多久,若他用心,怎么会扳不回这一局。

错在最初没想过会动情。

从最开始,就是错的。

胤礽想说什么,可小白打断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