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预感到了死亡的来临,却没有什么畏惧。悲伤之中带着一些无奈,望着她留给人世的,唯一的儿子。
那个眼神,她的那个眼神,就像在说——
“不怪你。”
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,下一秒,一巴掌将女人的脸抽到一边。
她唇角即时有血液溢出,将苍白的嘴唇亦染上一抹妖异的血红。
“不要对孤露出那样的表情,”胤礽吼道,“不许再用那样的眼神看孤!”
啪。
“你明明就很恨孤吧?所以才说那样的方法,让孤在众人面前出丑?”
啪。
“你信不信孤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的两个孩子和你一样死无葬身之地?”
啪。
然而女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仍然是那种让他觉得虚假的悲伤,甚至眼角有泪水沁出。
可那悲伤不是为了她自己,是为了他。
很奇怪,为什么。为什么。
“贱人,不准看!”
女人大抵伤得很重,已经气若游丝了,染血的双唇开合,轻声地说着什么。
胤礽并不想听,可那唇语分明映入眼帘,被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读了出来。
“对不起”
这不是废话吗?詹事府那帮废柴最爱说这个。所有不想做的,做不到的,通通一句“对不起”,以为就可以抹平。
——额娘可会觉得对不起他吗?
留下他独自一个在人世间。皇阿玛还有别的孩子,他们都有额娘,只有他没有。
他……
长久的恍惚中他回过神来,却见狗儿已经合上眼。
即使是胤礽亦是慌乱了一瞬,立刻伸手去试她的鼻息与脉搏。入手只觉虚弱但尚算稳定,大概并不致死。
倒也不是怕死人。哪怕是宫里,死个把下等奴才也是常见的。他手上存着辛者库那么多美人,哪个月不死几个,都是一样草席裹了往外头运。狗儿比那些人还好处理,因着已经没了来历也不在籍,死活也没人管。
不过是他需要这人的脑子罢了。
不过是这人的脑子比那些废物都好用、更能读懂皇阿玛的心思罢了。
不过是现下还需要这人为他保住叔公的命罢了。
但其实她头天夜里说这些方案的时候也细声细气地说过他会吃些亏。正是要吃这些亏,才好以退为进,用示弱换来皇阿玛的怜惜。
一旦皇阿玛开始心软,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处理很多。
他自己亦知道,这次救索额图,多半要付出些代价的。
只是老大实在太贱了。他在直王府外头站了那么久才进去,按她说的向老大道歉,后者却全无接受之意。虽然他明知他这道歉也不过为了作个姿态给皇阿玛看,最后难免也动了真怒,只是强自压住。
连同回宫后在养心殿里见皇阿玛时都不敢表露出来,只说代索额图向大哥道歉云云。
本质上来说狗儿的计划仍然是与以前一样成功的。
只是他心里存着火气要找个人撒罢了。
可她也不该露出那样的表情来。被他打便打了,哪有人被打不会心怀怨恨的,心怀怨恨便也罢了……
不。若真是心怀那样大的怨恨,他好像也不该再用她。
那个表情,那张脸……
胤礽就那样坐在狗儿旁边思考了不知道多久。
最后,外头守门的太监听到太子爷在里头叫:“拿些金创药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