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要研究康熙朝历史,九龙夺嫡必是不可或缺的一环。而若论及九龙夺嫡自何而始,尽管学界莫衷一是,却基本同意康熙四十四年是整段历史中无法忽视的一年。
康熙四十四年五月,太子亲叔父索额图被拘禁于宗人府。
其实也只是幽了一个久无实权的大臣,然那有些眼光的学者与政治家,皆认为远非如此。
夫风生于地,起于青蘋之末。
无形的手搅动着命运的漩涡,隐形的丝线编织着未来的脉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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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爷,实在不可这样冒险。”
“圣上还在气头上,您这时候过去,不是平白无故将自己折进去吗?”
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爷!”
“……”
听了一上午绝对正确的废话,太子的嘴角终于自微笑变得平静。
“孤是问你们怎么才能做到,不是问你们该不该去做这件事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很柔,仿佛情人间的私语一般,然而在座诸人听到这把声线,均是心中一凛。
果然下一秒,书桌上那方端砚被掷出,带着墨汁直接砸到了左庶子跟前。
饶是有了心理准备,左庶子还是被吓得往后一仰,差点倒在身后的太子洗马身上。洗马立刻伸手去扶。
太子就坐在那里,表情仍然是平静的,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,他就那么盯着自己的大拇指,轻声道:“真吵。”
堂中一刹死寂。
“诸位就这都做不到,还想翌日封疆入阁?”他轻声问。
从六品右赞善王济兰新来不久,正所谓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。见其余上司同僚皆默然不语,他握着拳喊道:“太子爷,圣上已亲口下旨言索额图‘大逆不道,其心可诛’。有这八个字,您再去探望他,真的会被打为同党的啊!”
太子看向他,脸歪了歪:“孤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这件事?”
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柄竹制的裁纸刀,经常被他拿着把玩。竹刀如玉温润,他的手指苍白纤长,交织在一起时很有几分美感。
下一瞬,这刀破空而出,擦着王济兰的脸边飞过,笃的一声刺进他背后的墙里。
“孤记得你是山西人?家里应该都在山西?你入仕之后家里应该也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罢?”
“如果是你的父母兄弟被下了狱,你还会这么义正词严吗?”
王济兰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,一道寸长的血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。
没有人敢出声,而太子已然拂袖离去。
“孤算是发现了,指望你们,还不如指望一条狗。”
“都滚。”
他漠然地掷下这句话,看着这些人灰溜溜地离开。他按着太阳穴闭了一会眼睛,仍然觉得无计可施。
似乎有许多记忆在眼前闪回。
——“奴才是不是年老眼花了,祭天大礼,怎么看到大阿哥站在太子前头了呢?”
——“皇上,现放着太子爷在此,上好的人选,怎么这件事竟要交给大阿哥去办呐?”
——“汝等是要欺到太子头上去吗?”
——“皇上,您忘记仁孝皇后了吗?她死在产**,满心都是她刚出生的儿子啊!”
——“老奴年纪大了,早就没几年好活。太子不必为老奴惋惜。”
——“太子,珍重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