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殡那日,来的人并不多。
因着只是个没背景又年轻的贝勒侧福晋,孩子也没长大,也没有多少人设路祭。唯一要设路祭的十四阿哥府被四爷主动拒绝了。
“你没与她说吧?”
“没有,”十四摇头,“她向来好糊弄——前日还说等孩子生了,带过来和阿旻阿柱一起玩儿。”
四爷闻言,嘴角扯了扯。
送灵的队伍亦算不上多么浩**,一行人摇摇晃晃地向着京东静安庄村殡宫而去。
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无双的时候,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季节。
会不会此刻他打马回家,会见到他的新娘子还在那个给她收拾好的小院子里等着他,扮成温顺的小姑娘陪他吃了一顿饭,一被逼急了就原形毕露地要与他谈条件。
十四看到他四哥举起袖子挡住脸,声音仿佛毫无波动地说:“沙子迷了眼睛。”
“春夏之交风就是大。”十四道,打马往前走了两步,试图为他挡住四面八方来的风。
走到一半,竟碰上温宪公主府的路祭。主祭的是公主本人,见到两位兄弟,虽平素算不得熟也上来打招呼。
“四嫂救命之恩,永世难忘。”温宪向着灵柩行礼。
四爷点点头:“不必多礼。你身子向来不好,不要久在外面吹风。”
“四哥也是,莫要哀毁过礼,”温宪低声道,“四嫂泉下有知,必然也不会想见到。”
十四在后边拉了拉她的袖子,摇摇头。这几个月里类似的话他说过没有一万也有一千遍,没什么用。
“没事的,”四爷甚至有余力对她笑了笑,“习惯了就好了。”
他过过二十三年那样的日子,他只是需要时间。
告别了温宪再往前头走,逐渐有穿孝的人上来行礼加入队伍。
“这些是谁?”十四奇道,他担心有人混进来。
“家里铺子的伙计。”
有好几个他亦不认识,是那几个掌柜带过来的才认得出。唯一眼熟的是平安,少年眼睛红得像核桃,靠在离灵柩很近的位置大声叨咕。瓮声瓮气的,唯一能听懂的是“有借必有贷,借贷必相等”。
大概也是她教的。
跟着送灵的奴才也都是前院的人。哭过七天,眼泪早就干了,稀稀落落地聊着天,说着一些以前上课时的趣事,感叹年主子为什么去得这么早。
明明她说过的。
出京的路太短,短得像她年仅十九岁的一生。唯有中途遇见的这一切,告诉他这女孩是多么真切地活过。
静安村殡宫是先于夫而逝的嫔妃停灵之处。东陵已修好了康熙为自己准备的景陵,如孝懿皇后等皆已入葬,在里头等着他了。
而不出意外的话,四爷去世后作为皇子,亦会葬在景陵附近。那时她作为侧福晋,待他入土为安,亦会被人自静安村殡宫移灵归葬,与他合葬一处。
此时其中亦停着一些地位不高的康熙朝贵人常在等之灵柩,因着品级不足,须得等有主位的嫔妃去世了才能顺便入土封顶。
十四拉了拉他的袖子:“哥,真不让嫂子先入土为安吗。”
四爷摇摇头:“不急。”
他最后不会作为皇子葬在这里,也就不想委屈她随便找一处凑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