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这声音，年羹尧骤然睁大了眼。

玉桃拿着一件素面披风走过来，眼神恰与他相碰，两人都怔了片刻。

无双左右看看，在想自己是应该假装肚子疼先跑路还是就在这里充当一根路灯，但玉桃没有让她难做，只是顿了那一刹那就继续走过来，妥帖地将衣裳披在她身上，系好带子，不看年羹尧第二眼。

年羹尧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一时转过身去。

无双眯了眯眼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丝极淡的惆怅。

这时，年羹尧忽然喊道：“容臣！”

无双倏地抬起头，果见远处庭树下，白衣的少年正在与小厮分说着什么。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，茫茫然抬起头来。

冥冥之中，几人视线相接。瞬间沉默。

年羹尧，年无双，张廷珞，阿诺，还有原先只存在于对话中的玉桃。

此时此刻，正如彼时彼刻。

只是当初的身份、心境，一切的一切，早已不再了。

张廷珞露出个迷惘的眼神，反而是阿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。年羹尧犹豫了片刻，对那边遥遥喊道：“你接下来要去哪儿？”

少年没有喊话回来，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了这边，对二人微一颔首，道：“我方拜了郭大人为师，预备在此学习一年，明岁再回安徽考乡试。”

年羹尧笑了笑：“以你之能，必是中解元的。”

少年微赧：“不敢当。”

年羹尧又道：“我听衡臣说，你家里已给你定了亲事，何时迎娶？”

此话话音一落，庭间安静得只剩风吹落叶的声音。

少年张口结舌：“我……二哥……”

年羹尧道：“我在京城曾与他有些往来。他说你已定亲了。”语气温和却笃定。

又是长久的沉默。

张廷珞强笑道：“是啊，没想到二哥连这都……说了。”

年羹尧温声道：“读书固然重要，也别忘了成家。”

张廷珞连声答是，眼睛看着年羹尧，心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。年羹尧转头正要对无双说些什么，长久没出声的无双就开了口。

几经变故，她的声线亦多了几分沧桑，不变的是那带着几分轻佻和自来熟，却莫名让人感到认真的语调。

“张公子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，京城见。”

张廷珞的鼻尖和眼圈都是红通通的像个兔子，此时抽了抽鼻子，重重点头：“好。”

“说好了啊，都特么给老子不准病不准死，敢死的我挖坟都要把他刨出来——”无双恶狠狠道，“都是读书人，抓紧时间为社会多做点贡献，不然小心到时候你们一个两个的传记还没我的长。”

她还想再说点什么，结果打了个哭嗝，悻悻伸出手：“京城见。”

“京城见。”年羹尧把手叠上去。

“京城见。”张廷珞亦放上手掌。

“阿诺。”无双催促道。

“哎？我也要吗？”小厮瞪圆了眼，在自家公子的眼神下匆忙亦将手放了上去。

“桃儿。”无双又道。

玉桃咬着嘴唇，轻轻地将手掌虚空压在阿诺的手上。

“京城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