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末的武昌,第一场秋雨下得淅淅沥沥,打落遍地金黄的桂花,远远望去仿佛一地碎金。
无双穿着粗麻布的衣裳,打着油纸伞站在雨里,面前一座新坟。
墓为青石所砌,区域不大,墓碑式样也很简单,是无双亲自定的。其上仅刻“谢氏婉君之墓”,除此以外没有头衔,没有落款,甚至没有花纹。
但是前头祭着各式各样的许多贡品,无双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,就看着高无庸举着盘子,四爷一样一样拿起来放下去,摆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,看着就觉得摆这些的人大概是有强迫症吧。
接收到她惊讶而略带询问的目光,四爷说:“来的路上买的,想着送给你母亲赏玩……现在只能这样了。”
无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所幸四爷也没再说什么煽情的话,上完祭品让高无庸退开,他自己毕恭毕敬上了三炷香。他贵为皇子自不必为谢氏穿孝,也还是命人赶制了一丝绣纹没有的白衣。
无双一言不发上了三炷香,凝视着上头的名字。有很多话想说,但又没什么可说,到最后也只是伸手轻轻触碰那墓碑。
大石头在秋雨里越发一片冰冷,她已经捂不热了。
上完香,两人互相搀扶着下山。
四爷跟她说,这次随刑部官员一起来的还有一些人,他们是来替补那些空缺的位置的。
此役之后,湖广官场势力大洗牌。直郡王与明珠的势力被清理,接手的有一些人是明牌太子党,但还有更多沉默的继任者并没有摆明车马支持谁。
可能要等某件事情发生,他们才会露出真身。也可能要等局势分明,他们才会选一边站队。
权利的游戏永远不会停止,只余这山沉默地伫立在江边,日夜望着奔腾不息的流水,看着下方来了又去的幻梦。
=========
无双从武昌带走了一些人。当初最后站出来维护她的年家下人她问过,许多并不愿离开这个已经定居许久的地方,这些无双全部烧了卖身契,给了笔银子遣散了。还有少数几个跟着她的,其中就包括玉桃。
玉桃的父母仍在,想让她留下来以后嫁人,玉桃自己拒绝了。
另外一个令人意外的是五枫斋洪掌柜,他问无双可不可以收他小儿子当奴才。
洪家虽是商宦之家,总也是良民,这相当于自堕奴籍。无双不由皱眉道:“没必要吧,打个工不至于。”
其时四爷也在旁边,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奇异,道:“你似乎很在意这个名头?”
接着就跟她科普了一下包衣和奴才之类的设定。具体来说就是现在这种时代的奴才相当于和主人个人签的永久合同,不用担心会反水,更忠心。
无双没想在洪掌柜面前进行深入讨论,遂说四爷愿意的话就行。四爷见了小洪,见他不过十来岁,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,同意了。洪掌柜大喜过望,牵了小洪当即拜倒。无双看着这个动作,不觉伸手揉了揉眉心。四爷又问他名字,洪掌柜道愿请主子赐名。
四爷道,那就叫洪平安吧,以后叫平安就是叫你,以后你跟着年主子,好好学。
平安乖巧地应了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观了这一切,玉桃过了两天就期期艾艾地说也想请主子赐名。
无双有些意外,随即想起来佟氏母女手下的人都是玉字辈的,大概也是后面扎堆起的,就问她本名叫什么?
玉桃说不记得了。
无双挠挠头:“那你想改成啥嘛?”
玉桃说主子懂得多,请主子起吧。
无双差点把头挠秃。她看起来很有学问吗?整个五枫斋有四爷的背书,加上搞倒了秋意居,现在真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,估计读书最少的就是她。
最后还是发愁道:“名字是对一个人的期望啊,我不是你的父母,给你起名实在不太好。不然你想想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期盼或者梦想,我给你找合适的字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