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昌,刑部派来尸检的仵作对着三具新鲜的尸体,最后也没检出个什么结果。
年家这几人身上倒也不是没有外伤,但是不致死。像那个大小姐明显被人用过刑,手指上有刺伤,额头上也有碰伤,却都只是轻伤罢了,养养就能好的。而且那些伤口甚至还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处理,都上了香灰。
关键是,他们来的时候死掉的只有这大小姐,年佟氏和年大人本人都还没咽气,他们暴死的过程仵作们是亲眼见着的。那死状也太怪了,与其说受刑而死,不如说都发了羊角风——频繁的浑身僵直、大汗淋漓,分明都是羊颠风的症状。
不过听说那妾室擅用毒,刑部来的同僚也在她的房间里查出了许多药品,想来是早就藏在身上,以备事发之时自尽所用吧。
相比之下,另一具尸体虽然已死许久,检查起来倒是容易得多,就是生前一次性服食了大量的水银随后被人枭首。被还回来的头颅栩栩如生,只是肤色铁青,面容狰狞,双目圆睁,可以想见这位在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。
其实这位年谢氏的死因才是他们最初的工作内容,只是没料到与她的死有关的另外几人会先后暴毙。索性来了就查吧,不料又查不出真正的死因。
虽然干这行的不相信所谓鬼神之说,仵作还是有些愿意相信另外三人是被这年谢氏的厉鬼索了命去。
整整三天过去,就算调了冰过来镇着,遗体还是难免开始变色变味。主仵作与这些尸体共处了三十六个时辰,最后还是沉着脸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他最后的报告“服毒自尽”。
一个麻衣白帽的小厮端过水盆与澡豆来。仵作们自己并不嫌脏,却知道贵人们多半都嫌自己晦气。四贝勒这样算和气的了,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见到仵作。而至于皇上,他们提交的报告需要由别的官员再抄录一份,用佛香熏过,在佛前供奉,才能到皇上跟前儿。
仵作洗着手,职业病让他注意到那小厮的手非常白。白净修长,骨节分明,指甲理得很干净。
他正要看一眼那人的脸,四贝勒就出了声:“然而究竟是何毒?查出来了么?”
四贝勒在刑部呆过,没那么好糊弄——也只是表象。不过浅尝辄止地呆了些时间,医理药理是不懂的,这种时候糊弄两句,他也问不出什么来。
主仵作谦恭地点了点头,报出一长串药名。这些药那妾室手里都有,混合起来确实也有那个效果。不过这个药方她究竟懂不懂,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。
反正皇上这几年不爱严查,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,不是太过分就行,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吧。
至于具体是谁杀了这几人,为何而杀,是直郡王想灭口还是太子想嫁祸,抑或反过来太子想坐死直郡王的罪名,他们不知道也不掺和。
四贝勒叹道: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”又正色道连续忙了几日辛苦了,让他们去领宴。
仵作们连声答应,鱼贯而出。房间门快要关上的时候,最后出门的小仵作看到那麻衣小厮的脸,手突然一抖,立刻赶上前面几人。
一定是盯着那几具尸体太久了吧,不然怎么会随便看个人都像死者苏生似的。
房间里,无双问四爷:“他死前到底有哪怕一次提过我娘或者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吗?”
四爷没有回答。
无双见状也不再追问,自推开门,走下长长的楼梯。
停尸间很冷,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。她却像闻不到一样走了进去,反手锁上了门。
几张石**各放着一具尸体。无双越过旁人,凝视着谢氏的眼睛。
“我帮你报仇了,不用谢。这是我该做的,毕竟借了你女儿的身体这么久。”
“没能救你,真的非常抱歉。如果能投胎,就去21世纪初或者20世纪末吧,那是段很好的时间,比现在好。女孩子的人生,可以与现在这个年代完全不一样。而等到我的年代,你正好已经垂垂老矣,也不用担心别的事情。”
“下一辈子,为自己而活吧,谢婉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