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早就黑透了。中间有三次四爷叫人进来点灯或者续茶,还让苏培盛拿过来纸笔,结果年氏说她“不会用软笔”。
四爷问她那图纸是怎么画的,心想他刚看到就发现笔迹不对。年氏回答是木炭,四爷不信,叫人取了炭来让她写字,结果字迹果与那图纸上一模一样。
他越来越感觉此女怪异。非但本人,连同她做的一切、会的一切都怪异,连同她说的知识都怪异。那些滑动摩擦力和滚动摩擦力的学说他闻所未闻。他曾经见过宫里汤若望留下的手稿和他用过的羽毛笔,倒是与年氏某些地方似有异曲同工之处。
可年氏分明是汉人,与那蛮夷毫无相似之处。
四爷暗中记下这一节,决心找人去好好查一查年氏的来历,就见她将手中的笔——那块木炭放下,看向他。
“我刚刚说的可能很抽象,听起来或许会有些离经叛道。”
确实闻所未闻。但她以车轮这种常见之物引入,辅以大量例子与图示,倒不算难懂。
“或许你会觉得……”她似乎斟酌着用词,“我是个很怪的人,或者这些学说都是奇怪的,有害的。但是这些在日常生活中都能找到对应的地方,你可以思考和验证。我说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影响你的世界观或者思考,如果它让你感到……不舒服,你可以再来找我,或者把我说的一切都忘掉。反正我做事前都会先画图纸,按照图纸做就可以。”
这是把他当成什么死脑筋的老古董了吗?四爷皱眉。
但面前的女人脸上毫无惧意。她说要和他谈判的时候表情仿佛老谋深算的政客,甚至面对他的诘问也是胸有成竹的,像是没有什么能撼动她的信心与决心。
四爷在记忆中搜索是否有女子出现过与她同样或者只是类似的神情,答案是没有。而当她说起她所谓的“物理学”的时候,表情又变得沉静而舒展。
这女人的种种举止都让他看不懂,但这份特别总是有趣的。这让他愿意给她一点脸面。
“先不论你究竟是自他人处习得或是自己想到,能记下这么多,且在我面前侃侃而谈,已算难得。”四爷最后宣布。
面对难得的夸赞她也只是笑笑。
四爷忍不住想,换成其他女人已经面色通红倒他怀里了。
“既然是交易,我便给你个机会,”他扬起下巴,“说说看你的条件。”
“第一,”她竖起一根洁白修长的手指,“我想将我母亲从武昌接过来找个地方养着。不是放你家,之后如果这些项目有经济收益,在京里或者她老家的地方买个小院子再找两个人照顾她就行。看她想去哪儿,要是她愿意来北京住,我想时不时去看看她。”
她一边说一边瞄着他的脸色,或许是被他的反应鼓励到了,又放出一根手指:“第二,我给你的设计你得找人做出来。一张图纸,如果你也认可是有用的、能带来生产力发展的,我希望你有机会就推广它,而不是基于种种原因把它压箱底。如果做不出来或者有更好的建议,你能和我讨论。”
这是希望自己的成果能用上吗?倒也无可厚非。
“第三,”年氏抿抿嘴,“我需要你给我一定程度的支持,包括但不限于资金和实物。当然,我要的东西不会太过分,花的钱都会记清楚,而且我答应你的东西就一定会做出来。”
“……最后,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就是合作的关系。我名义上是你的侧福晋,但是不会和你圆房。”她缓慢却坚定地说。
无双说完那句话就死死盯着面前的四阿哥。
最后这个条件应该是相当挑战底线的,她很怀疑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过来掐死她,结果是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