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垂珠紧紧抓着匕首,瞳孔涣散,呼吸时轻时重。
她的意识早就漂浮不定,难以判断当前局势。朦胧摇晃的视野里,斜斜映出男人冷淡而暗含担忧的脸。
看起来很眼熟。
可是她记不起来他是谁了。
“轻舟。”
谢予臻很有耐心地继续哄劝,“刺客已经伏法,你安全了。听话,把刀放下,来阿兄这里,好不好?”
若是谢氏族人在场,定会被他的姿态和语气震惊到神智错乱。
谢予臻这等清冷人物,哪怕面对族中长辈,都没这么柔和的态度。
他并非有多么珍重谢轻舟。
可是,谢轻舟和谢垂珠太像了。
过于相似,致使他无法置之不理。两三年前,他没能及时察知谢垂珠的困境,任由她被人侮辱抛弃生死不明,这事已经成为他的心魔。
入了魔障,自然会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。
“轻舟……”
谢予臻压抑着心头难言的苦楚,语调温和友善,“阿兄抓着你,好不好?”
缩在角落的谢垂珠渐渐松开手指,匕首当啷倒地。说那时迟那时快,谢予臻上前抱住她,将这受伤的幼兽整个儿带出来,安置在床榻上。
谢垂珠还按着腹部的伤口。
“过来止血。”谢予臻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血迹,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腕,另一只手顺势压在上腹。
大概是因为有了安全感,谢垂珠卸了力气,缓缓闭上眼睛。她躺在床榻间,面色苍白如纸,乌发压在脑侧,看起来可怜得很。
“快点,别耽搁。”
医官回过神来,哦哦几声,赶紧跑过去,跪坐在床榻前,开始救治伤患。他先给谢垂珠嘴里塞了片人参,然后伸手去剥她的外衫。
雪白的锁骨露出来,藏在脖颈里的玉坠也滑落一侧。深红的编绳映着肤色,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绝艳。
谢予臻莫名感到不安。
他想阻止医官的动作,却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。下一刻,月白的衣襟扯落些许,露出胸前暗色的布条。
谢予臻瞳孔收缩。
为什么……要缠这个东西?
是先前受了伤么?
不,不对。
仿佛有一柄大锤,狠狠敲中他的脑袋。将他震得眼花耳聋,一时间只能听到喧嚣的嗡鸣。
谢予臻下意识按住衣襟,指尖不小心碰到温热的肌肤,像被火星子烫了烫,迅速蜷起。他转头,厉声喝道:“都出去,召女医官来!”
床前跪坐的医官囿于视角差异,尚未窥见谢垂珠身体的秘密,已被谢予臻的语气吓得直往后退,收拾箱子赶紧走。
奉夷惯会察言观色,顺势关了房门,驱散院子里的人。在难耐的沉默中,谢予臻注视着谢垂珠的脸,似乎想要试探什么,手指缓缓伸向耳鬓。
他没摸到奇怪的接合缝隙。
指尖掠过颧骨,按住微微蹙起的眉心,顺着骨骼抚摸眼窝轮廓。
触感有些奇怪。
谢予臻屏住呼吸,他几乎要生出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测。然而他惯是个冷静的性子,即便内心波涛汹涌,依旧能保持沉着镇定。
手指一路下滑,停留在谢垂珠喉间凸起处。缓慢摩挲几次,便找到了粘合边缘。
谢予臻没有撕下这个伪装作用的附着物。
他已经知晓她女扮男装,却不能确定,她是否是那个谢垂珠。
世间是有易容术的。谢予臻博学多才,从不闭目塞听,自然知晓这些江湖把戏并非空穴来风。况且,他曾经的挚友闻溪,便豢养了精通易容技艺的家奴。
但……
就算谢轻舟不是谢轻舟,难道就一定会是谢垂珠吗?
她没有道理再用这个身份回来。
谢予臻吐出一口浊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