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予臻认得末席的年轻人。
谢轻舟。
他真正的堂弟。
因为谢垂珠的缘故,他这几年刻意回避了这个谢轻舟,但偶尔遇见,还是能勾起许多惆怅的回忆。
神思恍惚一瞬,紧接着他便听见对方温软的道歉。嗓音和谢垂珠有些相似,但更为低沉。
“是下官失态……国相莫怪……”
白白净净的年轻人,用袖子遮掩住衣袍的湿渍,表情尴尬但不局促。
谢予臻淡淡颔首:“无碍,谢大人且去别处更衣罢,不必拘泥。”
谢垂珠暗自松了口气,面带歉意地站起身来,道谢离开。她早就坐得腿麻,正好趁着这工夫休息休息,放松精神。
秘书监有厢房提供给各位官吏休憩,作为佐著作郎,谢垂珠那间屋子干净且敞亮,舒服得很。
她步履悠闲地进门,插好门闩,在柜子里翻出一套替换用的常服。月白缎面质地,前襟与衣摆绣着墨色的细竹。
谢垂珠脱了被茶水打湿的衣袍,露出削瘦的脊背。屋子里有些闷,她不大适意地扯扯裹胸布,好让自己舒服一点。
前头也用不着她,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没关系吧?
如此想着,谢垂珠便打算解开裹胸的布条。手刚捏住系带,忽听得远处有嘈杂呼喊,刀剑相撞,其声铮铮。
“有刺客!”
“快护住大人!”
“抓住他们!”
凌乱的脚步声从头顶屋瓦窜过去,谢垂珠脊背一冷,连忙披上常服,手忙脚乱地系好腰带。还没来得及穿鞋,窗户砰地被人撞开又合上,有个持刀蒙面壮汉翻滚进来,与她面面相觑。
谢垂珠:……卧槽。
她一条腿还屈在**,这个姿势根本不利逃跑。
壮汉大概也看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,当即举起长刀,劈砍过来。谢垂珠侧身躲过,便见那刀刃深深陷进床褥,将底下的木板劈出一条深沟。
“我与你无冤无仇!”
谢垂珠也顾不得穿鞋了,赤脚往外跑,边跑边喊,“你得有点儿职业道德!怎么可以逮着人就杀!”
壮汉可不管这个。
他既进了有人的屋子,便不能再让这人活着逃出去。
谢垂珠平生没别的优点,就是手脚利索,跑得快。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前,用力拉开门闩,耳边风声又至。危急时刻,她踉跄着往旁边退了几步,勉强躲开袭击,然而也错过了出门的机会。
壮汉抬手,重新挂起门闩。
咔哒。
这细微的声响,如同死亡宣告。
谢垂珠心脏咚咚直跳。她摸到大腿处,手指探进衣摆,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,刃尖对准杀气重重的壮汉。
那人步步逼近,手中长刀晃了一晃,折射出寒凉而尖锐的光。
***
前厅已是乱成一团。
官员们三三两两躲在柱子后面,地上躺着几具尸首。谢予臻依旧坐在主位,周身皆是带刀侍卫。他脸上溅了一点儿血,但面色如常,不见慌乱。
谢轻舟走后不久,突然有刺客闯入此处,直取谢予臻首级。拢共四五人,也不晓得怎么混进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