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称呼,听着委实亲密了些。
叫桓郎,或者按着他在家中的次序辈分,唤桓六郎,倒没什么要紧。
谢垂珠迟疑片刻,尚未开口,对方便抬手制止:“罢了,是我为难你。”
他说,“以后,若是方便,多允我去你家讨几顿便饭即可。”
谢垂珠噗嗤笑出了声。
“这话说的……”她忍不住打趣道,“我家粗茶淡饭,将军不嫌弃就算好的。只不过,将军真要来,便要应着我家的规矩,莫招惹外人瞩目。我和我家兄家姊,都最害怕麻烦的。”
桓宴低低嗯了一声。
他似乎想握她的手,临了只用手背碰了碰,声音低沉,“我晓得。”
夜已经深了,谢垂珠和桓不寿不便返程,就留宿在军营之中。安排住处倒是方便,一人一顶帐篷,但难题又出现了:桓不寿脱离了问柳巷的宅居环境,死活不愿意和谢垂珠分开。
挺大一人,拽着谢垂珠的手,死活不肯走。
把个桓宴憋得额角跳青筋。
他问:“阿珠姑娘……此人……在家中也与你同宿一屋?”
谢垂珠连忙摆手。
“不是,不是,他只不过不习惯出来……”
没辙,最终两顶军帐挨在一起,桓宴支使部下拿来铁链,将谢垂珠的左手腕和桓不寿的右手腕锁在一起。
做这件事的时候,他特别不开心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周身气压极低。给谢垂珠拷链子的时候,却没忘记拿绢帕垫在腕子周围,以免她被硌疼。
末了,他问:“阿珠姑娘……究竟和此人何种关系?”
谢垂珠望着桓宴黑黢黢的眼睛:“是旧友。”
“什么样的旧友?”
“救命之恩,患难之谊。”
“……”
桓宴沉默了。
世间最沉重的恩情,莫过于此。
他离开军帐,走出去几丈远,仰头深深吸了口气。胸膛憋闷得很,身体深处有种空落落的难受。
始终惦念的美好,看似触手可及,却永远难以揽入怀中。
多年前如此,多年后,亦如此。
***
谢垂珠在军营过了一夜。
醒来时,天尚未大亮。将士们已经开始操练,马蹄踢踢踏踏,刀枪剑戟撞击嗡鸣。
有人送洗漱用的铜盆进来,她简单擦了擦脸,漱口梳发,然后把桓不寿弄过来。没了铁器桎梏,他的脸色似乎比昨夜好上许多,面颊的擦伤也都结痂凝固。
就着温水,谢垂珠替桓不寿仔细擦拭脸庞和脖颈。
桓不寿跪坐在她面前,一动不动,听话得很。
“以后你就能好好吃饭了。”谢垂珠说,“待会儿我们回去,再买些糖。只是不知道,你爱吃哪些糖。”
桓不寿眼珠子动了动,干裂的嘴唇微张,吐出无声的话语。
——糖。
“对,糖。”谢垂珠弯起眼睛,“你以前不是说,糖是好东西,心情不好的时候,肚子饿的时候,就该吃糖吗?”
桓不寿也跟着弯起了眼睛。
即便他没有完全领会她话语里的含义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