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望歌自个儿吐槽了半天,揉揉额角往后院走。
“我还是琢磨那些胭脂花粉吧,省心。”
……
今日天气很好。
春日融融,微风拂面,街角的杨柳抽新绿,枝头的桃花也鼓起了苞。
谢垂珠和桓不寿来到城东西三街。开春时节,商铺皆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,走街串巷挑担子卖东西的货郎也不少。
谢垂珠凭着记忆,找到卖糖人的摊子,点了两个黄澄澄的金蛟龙。
“给你。”
她举着糖人,手刚伸到半空,又停住了。
这破脑子。
桓不寿脸上的口枷还没取下来,不方便吃东西。
他这几天,进食特别费劲,得沿着口枷缝隙往里塞。汤汤水水的不方便,只能喂发硬的小点心。
每次用过饭,桓不寿的胸襟都一片狼藉,脸颊被磨得通红。
看得人特别难受。
谢垂珠捏紧竹签,没再给桓不寿递糖人。她一边走,一边狠狠咬断金蛟龙的脑袋,牙齿嘎嘣嘎嘣响。
桓不寿安静地跟随在后,隔着帷帽黑纱,浅色的眼瞳始终盯着她的脸。偶尔,那眼里泛起恍惚的温柔,又掺杂着一些细碎的哀伤。
从西三街,到西二条街。
开春没有赏菊宴。街口人来人往,挎着竹篮的姑娘在卖梅花。
这时节,红梅尚未完全枯萎,一支支红艳艳叠在竹篮里,煞是好看。
谢垂珠便挑了几只,拿在手里嗅闻。
“待会儿用过午饭,咱们就去梅林。”她对桓不寿说,“先坐车,到青雀街点淮扬菜。”
顺序应该没错。
不过,谢垂珠不记得那天吃的是哪些菜肴了。
当初食不知味的自己,吃什么都唇齿发涩。而桓不寿坐在对面,一手托腮,笑着哄她多吃一点,再多吃一点。
——你看你,都快瘦成竹竿了。
——就东三寮外面那片细竹林,和你有什么区别?风一吹就倒……
他真的很努力。
如今想来,谢垂珠不免为自己羞愧。
她还是太脆弱了,为着前尘往事,深陷绝境固步自封,非得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循着记忆,两人来到青雀街。
那家酒楼的生意还是很好。店伙计倒豆子般报菜名,谢垂珠听着哪个耳熟,就点哪个,不一会儿桌面摆满了碗碟。
桓不寿不方便吃东西,在外面的时候,谢垂珠也不愿他露出狼狈模样。所以他始终戴着帷帽,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,任凭来往宾客诧异打量。
谢垂珠挑着筷子,大口大口地吃菜。
她的吃相原本是很斯文的,但现在有种不管不顾的气势。每样菜肴都塞进嘴里,直至嘴巴鼓胀。
是很好吃啊。
像他说过的那样。
时隔几年,谢垂珠终于尝出了淮扬菜的味道。
她被噎得打嗝,脑袋一点一点的,眼睛逐渐变得潮湿。
桓不寿缓缓伸出手来。隔着案桌,覆着厚茧的指腹按住了晕红的眼尾,将挤出的泪渍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