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热闹喧嚣的长街,到冷清萧瑟的北城门。吏卒正忙着擦洗换水,个个脑子嗡嗡的,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一条怪异的黑影冲出去了。
众人:???什么玩意儿?
他们甚至没看清桓不寿的脸。
谢垂珠勉强挪动身体,保护住自己可怜的胃。她被冷风糊了一脸,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生气。
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?”
桓不寿只顾着跑。
脚程极快,呼吸平稳,不像个正常人。
谢垂珠头晕得很,眼前的景色迅速倒退,跟坐火车似的。
就很神奇。
她和现代运输工具的缘分早就断了个干净。直到现在这时候,她才记起来,哦,原来自己有晕车的毛病。
四下里张望之际,谢垂珠无意捕捉到远处的画面。
一辆运粪车停在野郊,几个穿粗布短裰的壮汉拖着个孱弱无力的男子,进入废弃的道观。
那道观谢垂珠以前还去过,离昭远寺有一段距离,里面逼仄得很,也不知是哪个道士修建的。总归早已荒废,屋梁损毁,神像面目模糊,满地鼠蚁乱爬。
进道观时,那被挟持的男子扑腾了几下,悲鸣呼喊。
“救……”
因为离得远,谢垂珠听得不是很清楚。
但她依旧认出了某人极为熟悉的音色。
人常道,闻问渠一身雅致风骨,其声温润动听,恰似春水漫玉石。
谢垂珠如何能认错。
她揪住桓不寿的耳朵:“我们换个方向好不好?去那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桓不寿充耳不闻。
谢垂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:“不寿,你跑得这样快,先去道观,再去别的地方,也花不了多少时辰。要么你就别跑啦,把我放下来,我们好好叙旧。”
桓不寿跑得更快了。
眼见破道观越来越远,即将消失在视野里,谢垂珠扶住胀痛的额角,叹口气道:“桓不寿,你究竟想去哪里?”
风声呼啸。月明星稀。
远处的都城上空,笼着喜庆的红雾。而桓不寿疯狂奔跑着,不知疲倦,不曾迷茫,一直跑进红梅盛开的树林。
最近没有下雪。林间的土地覆盖着雪融后的冰。
桓不寿终于肯把谢垂珠放在地上,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来,摘掉她歪斜的面纱。久未谋面,他似乎长高了一大截,身躯更为强壮。站在谢垂珠面前,好似一座小山。
他俯视着她,狭长眼眸燃烧着比焰火更热烈的情绪。凸起的喉结滚上滚下,只能发出粗哑的呜咽。
谢垂珠犹豫着触碰他的咽喉。
手指碰到皮肤的瞬间,他往后缩了缩,突然拧身在树干和杂草丛间寻找着什么。谢垂珠这才注意到,他行动的姿势很怪异,手脚并用,与禽兽无异。
月色清凉,所见景象皆蒙着诡谲的光。
谢垂珠愣愣站着,直至听到一声鼠类的哀鸣。桓不寿从树洞里掏出只松鼠,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,将手里的小东西托举给她。
两年多前,他们曾有一次约会。沿街游逛,赏秋菊,出城到梅林玩,采摘野果。桓不寿捉了松鼠,笑得灿烂又恣意。
轻舟,我捉到了!
破空的箭矢撕裂了平和的欢笑。
时至今日,他竟然还惦念着那只没送出的松鼠。以至于现在,欢喜又忐忑地,将它送到她的面前。
轻舟,轻舟啊。
我给你捉了扫尾子。
你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,对么?
笑一笑吧,日子还长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