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年来,在司怀的指点下,桓烽于各处紧要官署安插了不少亲信。譬如这护城军,听令于谢予臻,但也有几员将军和桓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司怀殚精竭虑,虽平时身居内院,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,注意着各个世家大族的动向。他知道很多秘密,比如宫里的小皇帝平庸无能,嫉恨谢予臻;闻氏内部不和,闻晟不喜闻溪,近来给对方送女人未成功,反倒遭了这亲生儿子的羞辱;江州刺史林喧待寿安公主有私心,为笼络林喧,谢予臻并不为难寿安。
他也知道,四五天前,有些顾氏余党,偷偷摸摸混回建康,意图谋害闻溪。
闻溪是致使顾氏倾颓的凶手之一,而顾封溺爱小女儿,誓要闻溪送顾盼斐一条命。
虽然顾封已经病逝,顾盼斐也坠楼而亡,有些旧怨还是要解决的。
刚好,司怀也想闻溪死。
宁成绝不会知晓,他们这些余党之所以能顺利进城,也有司怀暗中默许的功劳。怀抱着恶意的病弱皇子,想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。
原来……就用这个运粪车啊?
司怀用帕子掩住嘴唇,轻轻咳嗽着。底下的小吏听见动静,更加严词厉色:“太晚了,不开城门!回去,明早再来!”
宁成哪能拖到第二天早晨。偌大一个闻氏,总不会放任闻溪出事失踪。
他脸颊抽搐,眼底藏着阴冷的郁色。周围几个部将,不由抚上腰间,竟想强行破门。
司怀叹了口气,似笑非笑地唤出那小吏的姓氏:“杨守正,莫要为难百姓。都只是谋生计罢了,你若不放心,就抽检几个粪桶罢。”
姓杨的守门小吏慌张抬头,对着司怀拜了一拜,连声应诺。
他当然不愿查验粪桶,臭得要命。有了贵人的允许,便打算直接放车子出城。
可司怀再次开口,声音平静:“请抽检粪桶。”
说着,拔出阿山的长剑,直接扔下城墙。
“这桶倒是方便藏人。”司怀弯起红艳艳的唇角,他像一条斑斓毒蛇,嘶嘶吐着信子,“杨守正,你随便捡几个桶,捅上一捅。”
谁会这么检查粪桶啊!
粪水流出来得多臭,城门这块地还要不要了!
守城吏卒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吱声。站在上头的司怀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提出多么糟糕的意见,伸出莹白的手指,隔空点了点车板上的桶。
“东三……西四……还有最中间的那个。”他说,“就这几个桶,验罢。”
贵人都发话了,谁还能不听从。
杨守正捡起长剑,咬咬牙,深吸一口气,屏住呼吸,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捅穿指定的粪桶。
司怀:……倒也不必如此悲壮。
他饶有兴趣地俯瞰着**从木桶破洞里流出来。
脏污的剑尖,对准了中间那只安静的木桶。
龟缩着的闻溪浑身颤抖,牙齿打架,脑子混沌又清醒。他应该呼救,然而外面下令的那个声音,他认得。
谢青槐。
谢垂珠的胞弟,桓烽的幕僚,如今深得桓烽重用,关系有些不清不楚。于公于私,若让谢青槐知晓他藏匿在粪桶里,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。
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,闭上疼痛的眼睛。
第三剑,将木桶贯穿。
肮脏的臭水汩汩流出。杨守正收剑,忍耐着反胃感,放运粪车出门。宁成挤出僵硬的笑,千恩万谢,顺顺利利离开。
城墙上的司怀拢紧大氅,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。
“没猜中啊,真是好运气。”
他走下来,非常贴心地嘱咐那些个脸绿的吏卒:“记得把地洗干净,别搅了过节的心情。”又问阿山,“剑你还要么?”
阿山继续沉默。
司怀嗤笑一声,登上车辇扬长而去。
此处便只剩下遭殃的守城官兵。
杨守正愤愤道:“都愣着干什么,把门敞开些通风!去打水,找布子,赶紧洗地啊!”
***
桓不寿扛着谢垂珠跑。
不管她怎么挣扎,锤他打他,都不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