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随不置一词。
闻琛之案,若是涉及门阀争斗,桓宴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。
但桓宴想要杀闻琛,何须弄得如此麻烦。而谢轻舟,哦,这个真谢轻舟和闻琛根本没有往来,谢氏和闻氏如今关系也好得很,没道理杀人。
至于谢轻舟的小僮……
叶随沉吟着,正好有人从花楼出来,附耳低语。
他眼睛一亮,脸上露出阴惨惨的笑容:“此话当真?”
“当真。”对方语气确凿,“这处的鸨母招了,闻琛每次过来,点的都是尚未接客的女童,年级最大也不超过十三……”
叶随嗤笑:“没用的老东西。”
周围的下属不免有些紧张,偷偷张望四周,确保没人听见廷尉的话语。
成晋刚刚南迁那会儿,因为世道太乱,百姓伤亡多,所以朝廷颁布了许多律令,要求未婚男女尽早成家养育子嗣。民间便兴起早婚之风。
后来世道安稳了些,便有士大夫主张推迟婚娶的年纪,所谓修齐治平,男子尚不通晓修身的道理,如何明白家国之重,又如何教养后辈子嗣。况且女子早育风险极大,常有怀胎身丧之悲。
总之议论了一段时日,后来便定了女子及笄之后方可嫁人。
过了三四十年,如今女子及笄不嫁、男子二十来岁尚未成家,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。譬如闻溪,今年二十有六,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,竟然被世人称赞为清心寡欲,不慕红尘;而国相谢予臻虚长闻溪三岁,日子过得冷冷清清的,也没人猜测他是不是有啥隐疾。
毕竟谢予臻说过,天下未定,何以成家。
这话感动了一大批年轻士子,直接导致不爱成婚的人更多了。
再说闻琛。
闻琛是闻溪的叔父,有家有室,良妻美妾,虽不像司徒桓烽那样惧内,却也有个儒雅清正的好名声。他要真喜欢狎妓也就罢了,可这挑人的口味……真真可笑。
叶随叹气:“我若是个正直的君子,就该唾他一口,骂声恶心。”
然而叶随并非君子。
他只是个有施虐欲的酷吏。
“查查这谢轻舟的小僮罢。”叶随吩咐下属,“注意些,莫要惊动谢轻舟。有眉目了再抓人,免得又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。”
沾着个谢字,叶随不得不小心行事。
谁让阳郡谢氏已经权倾朝野,而廷尉早就成了尚书台下辖的官署。
***
谢垂珠回到问柳巷时,家门大开,谢轻舟和外头的桓宴大眼瞪小眼,也不知对峙了多久。
再一看,桓大将军手里拎着个食盒。他伫立门前,薄唇紧抿,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。
谢垂珠让邢望歌和勾奴先进门,抬头仰望着这人英俊硬朗的侧脸轮廓,问:“将军怎么又来了?”
桓宴转头,眼底泛起些微亮光。
“我……点心做多了。不想浪费。”
说话语气干巴巴的,一听就是借口。
谢轻舟笑得很客气:“桓大将军非要将食盒送交阿珠,我解释阿珠不在家,他便不肯走。将军现在信我了?”
桓宴垂着眸子,专注地望着面前的谢垂珠,道了声抱歉。
谢轻舟:“……”
道歉都不给个正脸。
谢垂珠眼见圣僧佛子的脾气要被磨到崩溃,赶紧把人劝走,独自应对桓宴。
“阿珠姑娘。”
周围一没外人,桓宴就将食盒递了过来:“你接着。”
谢垂珠不接。
她其实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桓宴了,以为这人彻底放弃,没曾想这会儿故态复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