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望歌的脊背,被粗糙坚硬的廊柱硌得生疼。
她弯着眼睛笑,双手勾住燕侯的脖颈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夹棉的外衫被扯开,单薄的绫裙遮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寒冷气息。
邢望歌仰头,越过燕侯的头颅,望见夜空悬挂的一弯明月。细碎的星辰洒落天际,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冷光。
然后,在这迷蒙的夜色里,出现了另一张陌生冷淡的脸。
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人站在燕侯身后,用一方浸满了迷药的手帕,捂住他的口鼻。用力,再用力,手背鼓起蜿蜒的青筋。
与此同时,邢望歌也紧紧抱住了燕侯,压制着踢蹬挣扎的动作。
远处飘来阵阵笙歌,酒醉的男女嬉闹玩乐。这间废弃院落里的动静,低微又暧昧,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燕侯逐渐失去意识。
他的身体变成瘫软的肥肉,从邢望歌的怀里漏下去。易容的谢垂珠这才松了口气,压着嗓子道:“你没事吧?”
邢望歌摇头,深深呼吸几次,弯腰架住燕侯的胳膊。而谢垂珠则是捉住脚腕,她们竭力抬起死沉的中年男人,搬猪一样,将他运进落灰的堂屋。
这里没有人居住。
只是个废弃的破宅子而已。又阴又潮,周围吵闹,地皮卖也卖不出去。乞丐和流民却也住不进来,建康城有诸多法令,随意侵占他人住宅者,将面临严重的牢狱之灾与罚金。
所以谢垂珠才会选择这里。
燕侯去惯了奢侈的风月场子,偶尔才会到城南来,对这周围的情况根本不熟悉。谢垂珠几次以谢轻舟的身份接触燕侯,知道他有打野食的癖好,也曾听他酒后吹嘘过自己猎艳的经历。
——有些又穷又可怜的女子,偏生长了张好脸。不愿潦草出嫁,便常来城北晃**,想要勾着哪家的富贵公子,做个婢妾……
——玩嘛,这种人格外容易……你要她怎样,她便怎样,好哄得很。
燕侯素来轻慢女子。既然他对邢望歌感兴趣,那么,邢望歌再出现一次,演些矫揉造作的姿态,他很可能会上钩,不加提防地跟过来。
谢垂珠没想过一次尝试就能成功。
但现在,的确是成功了。
酒色迷人,且为杀人之刃。
谢垂珠检查着燕侯的昏迷状况,而邢望歌缓缓蹲下身来,抚摸着他的脸。
“阿珠,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?”
她声音沙哑,“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。”
谢垂珠屏住呼吸,沉默地点了点头,跨出堂屋,将腐朽的木门阖上。开春的天气还很冷,丝丝缕缕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她站在屋檐下,遥望天际明明灭灭的星辰。过年的喜庆氛围还未消散,有些商铺悬挂着红艳艳的灯笼。风一吹,便有香粉和酒水的气味飘进鼻腔。
谢垂珠的眼球有些酸痛。
她想起了谢未明。
这个绝不称职的父亲,忠诚于成晋朝,忠于天家司氏。当个尚书左丞,兢兢业业铁面无私,鲜少归家与妻儿团聚。和母亲兄弟的关系,也僵到了极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