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忘记我们说过的话了么?”谢垂珠委婉提醒,“莫要让阿珠为难啊。”
桓宴沉默了一会儿,右手悬在半空,迟迟不肯收回。
他的嗓音有些沉闷。
“今日,陈副将的妻子送了许多精致的糕点,是她亲自做的。”
“同袍都很羡慕,说,掺了情意的饭菜点心,会让人心中欢喜。”
“我也希望你欢喜。”
所以,就做了点心么?
谢垂珠看他。
在微红的灯光下,桓宴的手指缠裹着细麻布,想是受了伤。
他征战多年,日子自然过得不会太富贵清闲。但毕竟是桓荣之子,身份矜贵,怎可能熟悉庖厨之事。
谢垂珠停顿了下,问:“是什么点心?”
桓宴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:“糖包子。”
入门甜点,难度极低。
谢垂珠没吭声,他便绞尽脑汁缓和气氛,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盒盖:“我做得还可以,不难吃。”
盖子掀开,袅袅热气升腾而出。顶层摆着的几只白胖包子映入眼帘。
谢垂珠拿手帕垫着,拣了个糖包,咬了一小口。面皮发酸,不够松软,但里面的糖水尚未凝固,流淌在舌尖处,一阵发腻的齁甜。
若是早些年,她很不喜欢这种味道。
但现在她偏好甜腻的食物,品尝着热腾腾的糖包子,瑟缩寒冷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。燕侯的事仿佛变成了遥远的梦,喉间难以消散的血腥气也被压了下去。
“……很好吃。”
谢垂珠冲桓宴笑了笑,“将军手艺很好。”
夜里灯火迷蒙,她的五官暧昧不清,唯独一双眸子水亮水亮的,看得人心脏怦怦乱跳。
桓宴动作僵硬地把食盒塞到她手里,讷讷道:“还有很多。不够的话,我再带来。”
谢垂珠:“……我哪里有这么好的胃口。”
但桓大将军已经转身走人,背影很是利落,如果没有同手同脚的话。
谢垂珠拎着沉重的食盒,默然片刻,压着嗓子喊道:“你不要再送东西过来啦!”
桓宴只当没听到。
他回了隔壁宅院,来到一片狼藉的后厨。里面根本没法看,砧板摊满了各种失败的糖包,面粉洒得到处都是,灶台还有许多可疑的烧灼痕迹。
下厨只是临时起意。
受了副将妻子的启发,凭着一股子冲动,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。期间,几个兄弟忍不住打趣说笑,被他一个接一个踹了出去。
做点心登门拜访什么的……其实不应该。
他知道不应该,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,把那些个卖相还行的包子放进食盒,去敲隔壁的门。
也许她并不喜欢,也许她觉得麻烦。
桓宴做足了心理准备,然而结果比他预想得要好。
好太多了。
他倚着厨房的门,表情冷冷淡淡的,身体却好似飘在半空。眼前只剩谢垂珠眸子弯弯的模样。至于她穿了什么,装束如何,一概没注意。
“阿珠……”
桓宴低声唤着,剩下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笑起来……
真好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