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吩咐仆从:“把人请上来,想好怎么说。”
跟在燕侯身边的,都是些机灵人,对这种情况格外熟悉。无非是跟那姑娘说些人模狗样的好话,比如“我家主子怜惜姑娘,请姑娘进楼整理仪容”啦,“方才那个瞎了眼的男子,是我家不懂事的小奴,还请姑娘莫要见怪,进来换身衣裳”啦,加上和善亲切的态度,总能把人稀里糊涂骗过来。
燕侯坐在窗边喝酒,半盏没喝完,就听见楼梯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他看中的女子上来了。
“公子。”
她朱唇轻启,声音立即让燕侯酥了半边身子。
“多谢公子好意,我已擦净酒渍,稍后便可离开。”
燕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,眼神刮过她的腰身。这姑娘穿着鹅黄的裙衫,沾染酒渍的部位已经简单处理过,只余一片淡淡的湿痕。
可惜如今不是浓夏。
大冷天的,男男女女都穿得多。他只能瞧出她身段勾人,却无法描摹真正的轮廓。若是夏天,酒水泼在那里,绢纱便能贴着肌肤,透出欲说还羞的温黄。
“……公子?”
她疑惑出声。
燕侯收拢思绪,目光沿着腰身爬上去,停留于脸庞面纱。该女今日打扮较先前更清丽些,黛眉如远山,美眸含秋水。虽然半张脸被白纱蒙着,看不大清,但也依稀能想象这面纱之下是何等姝色。
许是喝多了酒,他现在只觉下腹滚热。
“你……如何称呼?”
总归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些个家族姓氏。但凡有些见识的,都不可能不认识燕侯。
女子袅袅下拜:“小女姓程。”
“程姑娘。”燕侯绷着一张胡髯脸,倒显出几分假模假样的威严和正气来,他抬手做了个礼让的动作,“姑娘衣裙未干,不如先坐下歇息,吃些清酒压压惊。”
程姑娘——或者说,是仔细易容过的邢望歌,忍耐着指尖的颤抖,做出犹豫的姿态:“那……多谢公子。”
她款款坐下,对面的男人已经亲自斟满酒盏,放在她手边。
“请。”
按常理来说,这酒是不能喝的。
但邢望歌必须入燕侯的套。
她记着垂珠的嘱咐,举起酒盏,缓缓掀开一点面纱。燕侯的视线立即黏了上来,像湿滑的蛞蝓,爬过她的脸颊。
恶心。
恶心得让人想吐。
邢望歌睫毛微颤,嘴唇衔住酒器边沿,用袖子遮挡着,小心且矜持地抿了一口。
也顺便借着这个动作,在舌根压了颗解酒提神的药丸。
楼下有宾客呼唤伙计,声音陌生且张扬:“贵店有什么好菜?且做上满满一桌!”
是谢垂珠。
邢望歌心下略安,抬起眼眸对上燕侯意味深长的视线。他一只手摩挲着腹间紧绷的玉带,拇指扣住红色玛瑙。
邢望歌很熟悉这个动作。
是想要将人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渴望。
“程姑娘容貌昳丽,见之难忘。”
他说。
勾奴的手艺极为精湛,邢望歌可以确信自己没有露出马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