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怎么能叫没有责任呢?
桓宴不明白。
他问:“阿珠姑娘已有心上人?是谢轻舟?”
谢垂珠摇头:“我与他确为兄妹。个中原因不便告知,也请将军莫要打探。”
桓宴沉默了一会儿,点头。
再问:“那么,是否厌恶我一介武夫,全无风雅?”
谢垂珠否认。
“我曾经对姑娘讲过,家中尚有兄姊,父母对我的婚事无甚挑拣之意。姑娘也不必顾虑什么门当户对。”
难为他说这么长一段话。
谢垂珠道:“将军着相了。”
“着相?”
桓宴微微蹙起眉心,专注而不解地凝望着她。他有张刀刻斧凿的脸,不若都城男子儒雅精致,却英俊利落,眼底沉淀着寒冷沉静的光。
谢垂珠前世第一次见到他,是在建康城的大街上。百姓伏跪,天子执酒,他挟裹着满身的煞气走来,融融春日化不开眉眼间的风雪。
桓宴回朝,是为夺权。
与谢氏争,与闻氏斗。谢垂珠被沉塘之前,隐隐听闻他已胁迫天子,不日或可取而代之。
“昔日我假扮男儿郎,与胞弟逃离临安。路遇马贼,为保住性命,假冒阳郡谢氏族人,向将军求救。后来又蒙受将军照顾,护送一路。”谢垂珠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“将军怀疑我身份,出于大局考虑,才要当场验身。将军并不知晓我实为女子,当时的意外只算冒犯,如何需要负责余生?”
桓宴并不苟同:“你尚未及笄,便被我……”
“将军。”谢垂珠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。“红尘滚滚,皮囊无尊卑疏异。看了一眼便要娶,是什么道理?”
桓宴从来不爱听这等玄妙言语。他只觉得被谢垂珠戳碰的胸口生出细细麻麻的痒意,耳根子都有点发烫。
面前的姑娘收回手指,托着下巴笑容懒散又漫不经心:“嫁娶之事,本就该你情我愿,是爱之深,情之切;若是没有情爱,那也有别的奔头。譬如共担风雨,求个日子顺遂。”
桓宴手指蜷紧。
他说:“我明白了。阿珠姑娘不喜我,也对我无索求。”
谈话宣告终结。
谢垂珠亲自把人送至门外,道声将军慢走。
她望着桓宴走进隔壁宅院,才关上大门,抚着心口舒了老大一口气。
“吓死我了,幸亏没跟我索要金玉镯子。”
邢望歌等人纷纷围上来,问:“怎么样?他什么意思?以后还来么?”
“应该不来了。”谢垂珠信心满满,“我已经把他劝明白了。”
毕竟桓宴告辞的时候还道歉,说自己打扰到她。
“其实人挺好的。瞧着是个堂堂正正的,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,不怪罪我以前欺骗他。”谢垂珠诚恳评价,“我跟他说了,以后各走各的,本就没什么关系。想必以后他也不会细查咱们的底细,大将军日理万机,哪在乎一个不相干的人呢。”
可惜话不能说太满,容易打脸。
次日清晨,桓宴再度登门拜访。
他目光坚定,声音沉稳:“我已想明白了。姑娘觉得我是为了当年之事,才坚持求娶。这其实不对,我想娶姑娘,是因为喜欢。”
谢垂珠披着厚重的大氅,脸被料峭寒风冻得僵硬。她拢着袖炉,默默抬头看了眼天色。微蓝的天际还挂着几颗黯淡的星星。
“将军啊。”
她笑容扭曲,“现在还没大亮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