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轻舟笑容变淡。
“将军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呢?”
他问,“阿珠是不是我的妹妹,与我何种关系,何必由将军来关心?我那汲汲营营的父亲,都不若将军多事。”
这话很不客气了。
他向来是个圣僧的性子,从不生气恼怒,然而现在说话竟然带了刺。
桓宴不善言辞,沉默片刻颔首道歉:“是我逾矩了。”
说完,转身离开。
谢轻舟合了门,去后院找谢垂珠。
垂珠正倚在廊下逗猫,鼻尖冻得通红。见他来,抬头笑道:“你不要我抛头露面,害我等了好久,一直在这里担惊受怕。怕你吃了亏,教人欺负。”
谢轻舟苦笑:“我哪有这般软弱。”
他弯腰挠挠春来的下巴,“桓宴已经回去了,我只担心他以后还要上门纠缠。”
以前住在昭远寺,垂珠曾讲过删减版的身世。夜逃离家,假造身份骗桓宴护送一程,还得了对方成亲的允诺——这事儿谢轻舟知道。
“不就骗过一次……他又没有多少损失。”谢垂珠嘟嘟囔囔地抱怨,“还是个将军呢,也太小心眼。”
“世家子弟脸面薄,遭人欺骗,大抵会记恨很久。”他停顿数息,坦言相告,“不过,桓宴可能不是这种人。我不清楚他的心思,只觉此人危险,不愿你接近。”
谢轻舟把桓宴刚才的话复述一遍。
“他若真打探到你的身份,倒也不打紧。就怕这秘密传出去,让别的人知道。”谢轻舟叹气,“无论是许阿珠还是谢垂珠,都不该被人提起啊。”
谢垂珠跟着叹了口气。
她都想再整个死遁了。
然而人活一世,谁喜欢天天易容,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呢。
当晚,谢垂珠翻来覆去没睡好,最终决定静观其变。如果桓宴不来了,这事儿就算结束;如果他还来,那就先探探底,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。
……
第二天。
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谢垂珠的估算。
她是在一顿叮呤咣啷的噪音中醒来的。扶着胀痛的脑袋出门,才知晓隔壁那个锁了十几年的宅子被人买了,如今正在修缮房屋,整理庭院。
从古至今,装修都是件扰民的麻烦事。
谢垂珠望望天色,恨不得操起柴刀找隔壁邻居讲道理。
没曾想邻居先声夺人,拎着食盒敲门了。谢轻舟防备心重,抢着开了门,待看清门外桓宴的脸,表情又冷淡几分。
“将军这么早来作甚?”
桓宴递上食盒,言简意赅:“我搬到隔壁,送些点心给你们。”
谢轻舟:“……”
“多谢。”他接过沉甸甸的食盒,迅速把门关上。
没能见到谢垂珠的桓大将军只好打道回府,走进隔壁尘土飞扬的宅院,帮着下属一起修葺屋顶。
踩黄泥,砌矮墙,挖沟渠。
他一点都没有将军的架子,也根本不像个矜贵的世家子弟。做活儿做得热了,就脱了上衣,露出肌肉精壮的身躯。
并非人手不足,非得自己亲自干活。只是闲着也是闲着,他想找点儿事做,免得心里胡思乱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