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垂珠差点儿没反应过来,还以为自己被人戳穿了佐著作郎的身份。再一想,不对啊,她现在根本没易容。
桓宴是认出了当年的她。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谢垂珠夺走面纱,匆匆戴在脸上,抬脚要走。
桓宴不让她逃。
他左拦右拦,却又顾忌着肢体接触,不敢上手。被逼得连连后退之际,仍不忘开口询问:“约莫五六年前,在江州临安附近,夜里马贼劫道……”
“我救过一对姐弟,姐姐假扮男子,胞弟病弱寡言。她称自己是谢轻舟……”
“姑娘,是或不是?”
谢垂珠不理他,颇有些横冲直撞的意思,一个劲儿地往前走。桓宴招架不住,步伐凌乱又仓促,“她与我约定婚事,交换了定情信物。我予她金玉镯,她赠我香帕。”
“姑娘,是或不是?”
自打桓大将军回朝,就没这么健谈过。
他绞尽脑汁组织措辞,喉咙里仿佛有一团滚热的火,汹涌着沸腾着,烧得口舌干燥,气管灼热。
“姑娘……”
谢垂珠走过光秃秃的菜地,穿过冷清的后院,沿着青石小径向前行。桓宴得不到回应,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你——”
“阿珠!”
谢轻舟正从方丈的屋子里出来,抬头看见有陌生男子纠缠谢垂珠,立即冲上前来,狠狠推了桓宴一把。
他将垂珠拉至身后,警惕而不悦地盯视着这人:“你欲如何?”
桓宴一愣,黑黢黢的眼眸迅速浮起疑惑与审视。
“谢大人?你怎么在这里……”
谢垂珠暗道一声糟糕。
真正的谢轻舟根本没见过桓宴,万一此时说错话,可不就出事了吗?
她抓着谢轻舟的手臂,探出头来,急急忙忙回答道:“这是我阿兄……桓大将军,你莫要再纠缠我,我、我会告官的!”
她装得像个不谙世事的柔弱小姐。晕着红胭脂的眼眸瞪着桓宴,神情很是色厉内荏。
谢轻舟听懂了谢垂珠的暗示,拍拍她的手背,温和且客气地警告桓宴:“将军为何纠缠舍妹?今日我与家中姊妹来昭远寺上香,若是她冲撞了将军,我愿代为受过。”
桓宴定定看着谢垂珠,情绪几经变化。
如果说先前还有所犹豫,现在他已经笃定自己找对人了。
毕竟世事哪能处处巧合。
以前谢垂珠拿谢轻舟的名字招摇撞骗,如今真谢轻舟声称她是妹妹,就算有诸多理不清辨不明的困惑之处,在桓宴眼中,这人基本没跑了。
他向来很信自己的直觉。
更何况她的相貌没多大变化。
“你叫阿珠?”他轻声发问,仿佛怕吓跑了眼前的姑娘,“哪个珠字?”
谢垂珠头疼。
她很想编点儿谎话,把这档子事糊弄过去,但显然这人不可能信。
他注视着她,神情冷肃又专注。
远近已经有僧人和香客探头探脑。谢垂珠不想惹人注目,只好随口胡诌: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诛。”
桓宴:“……”
怎么可能有人给女儿取这种名字。
“阿兄,我们走罢。”谢垂珠怯怯地拉扯谢轻舟的衣裳,有些害怕地瞥了桓宴一眼。
她这个演技其实有点造作。
但桓宴很好骗,沉默着让开道路,目送这对假兄妹离开。
“阿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