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收回目光,不再关心。
长长队伍走过青雀街,留下一地杂乱足印。远近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又聊了起来,聊桓宴的功绩,兵权,聊接下来举行的宫宴。
晚归楼靠窗的年轻男子拿出绢帕,擦了擦唇角,起身下楼结账。须臾,他拎着一包烧鹅肉,缓缓沿着街边走,与乌压压的队伍相背而行。
过街口,右转,走两条街,三道桥,经过一处栽满杨柳的巷子,来到朱门宅院前。说是朱门,颜色已经旧了,铜环把手也磨得光亮。
男子叩动铜环,便有一侏儒少女推开门板,睁着空洞的大眼睛看他。
“勾奴,我回来啦。”
他笑着拎起手中油纸包,递给少女,“晚归楼的烧鹅,稍微有些凉了,热一热再吃。”
说着,他迈进门槛。
前院廊下已有二人围坐火炉,煮茶烤肉,吃得热热闹闹。见年轻男子归家,捏着肉串的姑娘抬头笑道:“你回来得晚,我们都吃饱了,还要烧鹅做什么?”
这姑娘嗓音轻灵柔和,然而脸上却有许多纵横瘢痕,只能依稀辨出曾经是个美人。
她对面忙着翻炉灰的男子也微微笑起来,不急不缓道:“阿珠,你用饭慢得很,我们向来是不等你的,否则早要饿得参悟佛法,忘却肚腹饥饿之苦,飞升去那莲花台。”
若有外人在场,定会诧异,翻炉灰的男子竟然与刚进门的年轻人容貌相同,全无两样。
然而他们并非兄弟,亦无任何血缘关系。
围炉而坐的男女,便是邢望歌与谢轻舟。而这用饭归来的年轻人,在外称作谢轻舟,回家才是谢垂珠。
***
自上次死里逃生,已有两年了。
起初谢垂珠和邢望歌住在昭远寺,一边养伤,一边照料菜园。她们渐渐和谢轻舟熟识,知晓此人多年前便被家人赶至寺院,勒令清修养性。
其实就是谢令笃夫妇厌恶长子,找个由头送他离家。也方便以后把家产都留给次子。
谢轻舟住在昭远寺,对建康城内的诸多风波不甚了解。但闻溪来过寺庙一次,时间在顾颛死后。看见谢轻舟,笑着什么也没说,只遣人抱走寺里刚断奶的小猫。
听闻此事,谢垂珠很嫌弃地辱骂了闻溪几句,然后隐去身世,把自己在建康的遭遇讲给谢轻舟听。
赏月宴,国子学,杀顾颛,又被顾铭之追杀。
要遮掩一些秘密去讲这些故事,还挺费脑子的。好在谢轻舟并不追究细节。
垂珠和望歌在寺院住了半年。
后来昭远寺香火不济,僧人为难地表示他们可以另寻去处。两个姑娘打算回城找个地方住,顺便邀请了无家可归的谢轻舟。
同是患难浮萍人,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