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垂珠还记得对方的姓名。邢望歌,落风尘的乐伎。
看她行走的方向,怕不是要找个地方寻死。
谢垂珠抓住邢望歌的手。“你扶着我,我们回去……”
半拖半拽地,谢垂珠带着邢望歌回城。望歌什么话也没说,呆愣愣跟着走了一段路,在谢垂珠摔倒的瞬间,勉强捞住人。
随后,她们互相搀扶着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。城门变得遥不可及,虚弱的谢垂珠越来越迈不动脚,只能拼着最后一丝清明,嘱咐邢望歌:“右边的道……去昭远寺……”
说完,便陷入昏迷。
邢望歌拖着谢垂珠,继续往前挪。两人早已满身泥水,分不清哪里有伤,哪里有血。
及至寺门前,邢望歌再难支撑,伏在雨地失去意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有个小沙弥撑着伞提着灯笼,推开寺庙大门。他咕哝着抱怨雨水太多,正要开始清扫积水,瞥见外面倒着两个姑娘,愣了一愣,扔了伞就跑过去。
“施主,两位施主——”
……
谢垂珠再醒来,已是次日中午。
她身上的伤均已包扎完毕,骨折的左脚腕也裹了木板。满脸缠着布条的姑娘坐在窗前,手里拿个药杵,捣一会儿歇一会儿,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。
谢垂珠艰难起身,哑声唤道:“望歌姑娘。”
对方回过头来,嘴唇动了动:“谢公子。”
谢垂珠摇头:“我叫谢垂珠。”
邢望歌轻轻哦了一声,没有询问缘由,“垂珠姑娘可有不适?且等一等,我把这些药草捣碎了,就能交给寺里的沙弥煎药。”
谢垂珠在床脚探到一双木屐,便下床扶着墙走。走到邢望歌身边坐下,嗅了嗅药草味道:“止痛的?”
“嗯,止痛祛湿。”邢望歌解释,“你我都要用这个。”
两人再未说话。
一个捣药,一个看窗外景色。四四方方的院子里,种了颗菩提树。枝繁叶茂,郁郁葱葱。谢垂珠望见对面也有几间厢房,却不知是否住着香客。
良久,她开口:“今天日头真好啊。”
天空湛蓝如洗,空气清新凉爽。燕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前,敲敲啄啄。
邢望歌握着药杵,出神片刻,附和道:“是啊,多敞亮。”
又是新的一天。
捣完了药,正好有个小沙弥过来,笑得很讨喜。和谢垂珠讲昨晚多么惊险,所幸寺里有熟习医术的僧人,这才救回了她的命。又叹息邢望歌满脸伤痕无力挽回,劝道:“皮囊而已,施主莫要介怀。”
他是个爱讲话的,性子很活泼。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,说起住宿的事儿:“二位施主若是要留下养伤,交些费用,上上香火也是好的;若有不便,帮着锄锄地,摘摘菜,也利于伤势恢复。”
……倒是直白。
“我们这里地方小,分不出男院女院,客房都在一处。如今除了您二位,院子里另有一位常住的香客,虽为男子,但温善喜静,从不扰人。平时有什么事不懂,也可以找他……”
说着,小沙弥便抱着药臼出门,跑到对面敲窗。
“谢施主,谢施主。”